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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容易,下山難。

相對於曹勁一行常年行軍打仗,或是在營中操練演習慣了,甄柔自是比不得他們腳程。

是以,等到按甄柔速度走下南山,已有幾分下午向晚的味道。

雲清寺建在南山之巔,來往都是崎嶇山路,馬匹車輛不易上去,多數停在正山腳下。這裡的路邊上有私家車馬,也有販夫走卒的租用車輛。

考慮莊園離寺廟極近,曹勁此行只率了熊傲在內的四個護衛,兩人由熊傲率着貼身隨扈,一人在山下看馬。

一見曹勁下山,立即牽了曹勁的坐騎過來。

常年在雲清寺山腳下做生意的小販,都生了一雙極有眼色的眼睛,見曹勁和甄柔男才女貌,男子衣裳不顯又幾分陳舊,女子的衣衫卻是簇新,一看就是極疼夫人的。另外,他們的下人又只牽了馬,而未有車輛過來,只道機會來了。

一個短褐麻衣打扮的中年車夫就跑了過來,哈腰點頭地笑道:“公子,夫人,你們可要坐車?小的車就那!”說著指向一輛樹下,正是一輛牛車。

這個物資短缺的年代,又常年處於戰亂之爭,馬匹幾乎都成為戰馬,只有極少數貴戚擁有馬拉車,鄉紳富戶出行多靠牛車,或其它牲口拉車。

曹勁瞥了一眼,目光又往四下掠過,都是牛車一類,他皺了皺眉。

熊傲跟在曹勁身邊多年,雖是生得五大三粗,卻還算細心,見狀立馬詢問道:“可需屬下為少夫人拿馬套車?”

曹勁罷手,熊傲隨之緘默退到一旁,曹勁忽又轉身問甄柔道:“可想騎馬?”

一句話問到了甄柔的心坎里,她自回到彭城以來,不是陪着曲陽翁主,就是相伴甄姚,一直都沒有機會再騎馬了,又因發現了甄姚和周煜之間的牽扯,心裡不甚煩擾,這一聽更是想騎馬跑上一圈,二話不說便應道:“聽夫君安排。”

因為擔心甄姚的安危,甄柔將一應護衛都留在了寺廟,只帶了阿麗一個人跟上。

如是,他們一行七人只有五馬,阿麗又不會騎車。

當下租了車夫的牛車,給阿麗乘坐,又留下一護衛保護。

這些都交給了熊傲安排,甄柔一聲嬌喝:“駕!”已隨曹勁飛馳而出,也不管身後熊傲等人可否跟上。

山腳下的眾人,只見兩騎絕塵而去,捲起黃沙滾滾。

一時煙塵漸散,車夫猶自揮着面前的灰塵,常年為生活磨得渾濁的眼睛放出亮光,吃驚道:“夫人竟然會會騎馬!”說著轉頭望向熊傲,“公子和夫人不是尋常人吧?”

熊傲正翻身上馬,聞言黧黑的面孔露出一絲笑容,卻並不會應,只是一聲令下,率着兩名屬下遠遠追上相護。

見識過曹勁的騎術,身後不遠處還有熊傲等護衛,甄柔無所顧忌,一徑揚鞭催馬。

莊園在寺廟的西邊,一路向西疾馳,遠方的天際正是紅日夕照,將眼前大地萬物灑上一片璀璨的金光。

這是一種大自然賦予人類的壯麗景緻,迎着紅日策馬奔騰,彷彿正在追雲逐日,俗事煩擾不覺拋去腦後。

日頭西斜,熱氣消退,人間有了徐徐的涼風。

只是馬疾風列,耳邊儘是呼呼風聲,吹得衣袂翻飛。

午睡起來隨意挽的髮髻,在顛簸馳騁間散開,三千髮絲隨着衣袂在風中拂動。

甄柔才不管儀容有瑕,反正母親曲陽翁主又不在眼前,她只覺得自己愛極了這種疾馳的速度,快得心口好似都要跳出來了,可這足夠刺激,更足夠緊張得忘卻一切紛擾。

太暢快!

甄柔在心中吶喊。

真想一直這樣疾馳下去。

可是南郊莊園已近在眼前了。

甄柔驀然側首,對並駕齊驅於一旁的曹勁揚聲喊道:“夫君,我們那邊去!”說時,也不知是心切,還是恐曹勁反駁,她仗着對地勢熟悉,一個調轉馬頭,率先向左手的岔路疾馳而去。

坐騎又速度跑起來。

甄柔暢快極了,回首揚聲道:“我們去買新鮮的魚,今晚我親自給夫君下廚。”

聲音里透着無與倫比的快樂,薄施粉黛的嬌顏上已浸了密密的細漢,掉了妝容,臉頰卻又染上了健康的紅暈。

夕陽西下,一襲綠衣蹁躚,長發如瀑飄散,笑靨如霞絢爛。

猝不及防撞入眼中,曹勁一怔,滿目驚艷之色。

心中那被突然改變行程的不虞,莫名就煙消雲散了。

曹勁掩下驚艷,目光微沉了沉,然後一夾馬腹,追了上去。

聽到急促的馬踏聲,甄柔回首望去,只見曹勁已追上來,氣勢洶洶,目光灼灼,但並不見任何不悅,為了多跑一會兒,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夫君!”甄柔展顏一笑,明眸皓齒。

曹勁目光不覺又是一深,以為甄柔要停下來說話,他勒住馬韁。

甄柔手上立即狠狠一鞭抽在馬上,飛馳而出,兩人的距離隨之拉開。

片刻,風聲中傳來甄柔狡黠笑聲,“前面稻田見,我們比一下誰先到!”

甄柔即使耍了小把戲,但畢竟還是一個初學者,而曹勁的坐騎又是一匹良駒,乃西域寶馬,快若閃電。

沒過多久,曹勁已追上來了,兩馬又是並駕齊驅。

曹勁挑眉,薄削的唇角微微牽動,道:“還要比么?”

一副勝券在握,彷彿在看小兒嬉鬧的樣子,真是讓人看得火大。

甄柔只覺自己牙癢,好勝心頓起,反正輸人不輸陣,她揚眉一笑,眼波流轉,亦是一副泰然之色,道:“為何不比,這終點還早着呢!”

尾音未落,“啪”一下馬鞭卻已落下,甄柔再次搶先一步疾行。

對於甄柔一再的小把戲,曹勁不置可否,目光只深深望着那抹綠色倩影,很快又一次追上,不徐不疾保持並駕齊驅的速度,只在最後一刻一下超速而至。

勒韁停馬,曹勁調轉馬頭,等着甄柔騎至,道出事實,“你輸了。”

甄柔剛到,正氣喘吁吁地在馬背上喘息,未料一口氣還未吐出,就聽曹勁如是說,呼吸不由一滯。

但到底顧忌曹勁這個人,甄柔深吸口氣,只作未聞。

“真美!”一轉頭,望向夕陽西下的廣陌田野,甄柔轉移話題地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