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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宴將闌。

酒酣人醉,伴着絲竹管弦之樂,或興起而舞,或擊案打拍,或伏案入夢……如醉似夢,每個人都沉浸在這一場繁華盛宴之中。

甄柔站在殿宇不遠處,望了一眼依舊歌舞昇平的宴會,定了定心,沒有受阿致的焦急影響,她刻意放緩語氣道:“長嫂是有什麼事讓你等我?沒與三公子說么?”

阿致聞言一僵,似未料到甄柔見她都如此表現了,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目光閃了閃,心思也跟着一轉,就欲如實以告,並詳細說道:“君候突發舊疾,提前離開。三公子後聽侍者稟告,已經和大少夫人一起趕過去了。大少夫人恐三少夫人回宴席,見不到人,特意讓奴婢在此等候三少夫人。”

甄柔聽明白了,不過她又不是大夫,再者曹勁他們已經過去了,她這邊更沒什麼好着急的,於是更耐下心來,只面上略露出一分兒媳婦對大人公該有的關心道:“大人公他舊疾複發?有多久了?夫君他們什麼時候趕過去的。”

見甄柔臉上終於露出些焦急之色,阿致心下暗自舒緩了口氣,跟着語氣又急了起來,似有催促之意,“大少夫人和三公子他們已經過去有一兩刻鐘了!這會兒君候大人身邊的親近之人都去了,就連二少夫人的娘家父母也去了!三少夫人您也快去吧!”

連連催促間,頻頻拿其他人作比較,不覺間讓人只覺這婢子委實忠心,端是一副好心腸——唯恐甄柔去慢了,不能在君候面前露臉,以表孝心。

甄姚就不由從旁低聲道:“阿柔,還是趕緊過去吧,若讓君候大人誤以為你不上心,那就不好了。”

阿致得到甄姚支援,立馬就接過話,直接作出手勢引甄柔過去,“三少夫人,君候的院子就在這邊!咱們走快些!”

身邊人都這樣說,而且她身為兒媳婦,卻是也該表示一番才是,只是鄭玲瓏此刻又不在,總不能丟甄姚一個人在宴會上,再則甄姚作為她的娘家人,跟過去也不算失禮,便又對甄姚道:“阿姐,那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甄姚見阿致如此焦急,又聽甄柔這樣說,她也不猶豫,這就和甄柔隨阿致而去。

曹鄭的寢居,雖和今日的宴會都設在朱雀台上,兩者距離卻並不近,約一刻鐘她們方走到。

正如整個朱雀台守衛似銅牆鐵壁般,曹鄭在朱雀台上的居所則更加戒備森嚴。

從院門口到寢室外的庭院處,她們可謂一路過三關斬六將,方能行至此處,這還有賴於阿致不斷向守在各路口的護衛表明身份,“這位是三少夫人,隨三公子看君侯。”

如此一番,方才入內。

裡面的庭院非常大,尋常院子方磚百步已是足夠寬敞,此處卻有近兩倍之餘。

而佔地如此大的庭院內卻未栽任何花草樹木,使之整個視野非常空曠。

目之所及,除了坐北朝南、面闊五間的上房,以及左右兩側各一排廂房,就是身披鎧甲、腰配長劍的護衛,他們約有三四十兵力,分站在庭院四禺。

曹鄭這個三進的宅院,當真是里三層外三層的嚴防死守,他則安卧於最里側。

甄柔和甄姚誰也沒想到內里會是這樣,皆有些意外,尤其是甄柔,對傳聞中曹鄭的疑心之重,有了更直觀更深一層次的了解。

當下就不由遲疑起來。

主公突發舊疾,正在寢居治療,外面卻依舊歌舞昇平,顯然是秘而不發。

她這位大人公又如此緊張自己安慰,若是外界傳聞其疑心重當真,那麼她這樣去許是有些不妥吧。

如果和曹勁一起過來還罷,過了這麼久才來分明是後面才知道這件事,還帶着自己的堂姐一起過來,豈不是與大人公想要低調隱藏突發舊疾相左?她又一個新婦的身份,竟就藉著曹勁的名諱,一路通過曹鄭設下的層層守衛,這不是……

未再深想下去,眼下也容不得多想,甄柔就是覺得直闖進去不妥,步子便是一停。

然,她這突然一停下來,身邊人都納罕,連阿玉都不解的看過來。

阿致最是心急,率先開口道:“三少夫人,怎麼不走了?”語氣越發焦急,只是看着似乎有些害怕周邊林立的侍衛,或又顧忌這是君候的地方,聲音壓得十分低,神色也帶着恐慌。

甄柔沒有說話,抬頭看向上房。

透過輝煌的燈火,可見上房人影幢幢,卻幾乎不見人聲,十分安靜。

“阿柔,有什麼問題么?”到底還是甄姚更了解甄柔,忙小心翼翼問道。

聽到甄姚問她,甄柔這才收回目光,安撫地看着甄姚,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覺得還是不進去為好。”

話音未落,阿致已低聲一呼,“什麼!?”說完驚覺反應過大,聲音也不小,忙四顧一下,見並未引起注意,方繼續道:“三少夫人您都來了,為什麼不進去?君候若見不到您,這如何表孝心?”神情十分不理解。

初初看來到底是阿致的一番好意,且阿致又是鄭玲瓏的人,少不得要多重視一下,甄柔微微一笑,解釋道:“我知阿致你的好意,其實已到這裡,進去與否都已不重要。便是此時大人公沒見到我,稍後也可能從侍人口中得知。好了,我們就在外等候,望大人公安然無恙。”

稍作說明一番,甄柔不再理會阿致,徑自走到正房廊下的庭院處侍立。

她們都以甄柔為主,見甄柔這般不容置喙,便是心下有其他意見,都無從反駁。

阿致看着已打定主意不進屋的甄柔,咬了咬牙,終是不敢多言,只低頭跟過去,隨甄柔侍立。

所謂夜深人靜,當是深夜來臨,人該睡覺休息,四野皆靜。

同樣,這個時候,也是人最疲乏之際。

甄柔就又累又乏,不過站了一會兒,就出現一種極累之後,又無法休息的後遺症,漸漸頭痛欲裂。好在阿玉沒有舟車勞頓,精神尚算好,見她神色疲乏,就在身側攙扶了一把,讓她輕鬆了許多。

不過她都這樣熬不住深夜了,甄姚身子骨本就不好,加之阿簪也是長時間趕路,這會兒主僕兩怕都是夠嗆。

甄柔就着阿玉的攙扶,感覺緩和了一些,就要讓阿玉去攙扶甄姚,卻不及言語,只聽室內傳出“咚”地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