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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在莊園的那三年,甄柔哀戚夠了,這和她天性原就不和。

是以,今生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心酸的場面。

她認為感懷過去固然是好,但人更應該往前看,如果一直緬懷於過去,會迷途深陷於自己的世界中,一如前世的她,毀了自己,也傷了身邊的人。

甄柔抑制住心中的酸澀,只念着甄姚有治癒的可能,笑着安撫道:“阿姐,只要你配合治療,總有治癒的可能。”

剛才才意識到給了希望又面臨絕望那種滋味,甄柔這會兒再不將話說滿了。

如此留了一絲餘地的安撫過甄姚,便直言當前最關心的事問道:“羅神醫,不知我阿姐的婦人之疾,當是如何醫治?又有哪些需要我們準備的。”

羅神醫面向甄柔跪坐着沉吟道:“婦人之疾,素來以調養為主,調養卻最費時日。而甄二娘子乃傷上加傷,非尋常婦人之疾。是以,若要醫治甄二娘子之疾,除了需要定時服用老夫開的湯藥,還需輔以葯浴蒸出體內的寒氣,並加之老夫每月施針一次,如此至少三年不間斷,方可初見療效。”

至少三年不間斷,也就是需要甄姚在曹府留三年,甚至更久,畢竟曹鄭頭疾離不開羅神醫,那麼只有甄姚將就羅神醫留在這裡。

聽完羅神醫的話,甄柔乍然意識到不對。

剛才她一時情急之下,讓羅神醫儘管全力救治,卻忘了還有曹勁在。

甄柔不由向曹勁看去。

姜媼和阿玉就跪坐在甄柔側後方,清楚看見甄柔背脊微微一僵,再見甄柔隨之看向曹勁,不由暗暗對視一眼,心下都有些顧忌。

二娘子的遭遇是讓人同情也惋惜,但按着娘家堂姐的身份在曹府住上一年半載已是難得,若住上三年確實有些過了。

這到哪裡都有些說不過去,難怪先前羅神醫還感慨二娘子有她們娘子這個姐妹在實乃幸事。

還有她們娘子和三公子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和睦,眼看漸入佳境,怎麼偏生又遇到這種事來。

去年這個時候已經因為二娘子折騰了這快一年時間,難道還要再來一次?

兩人想到甄柔待甄姚的情分,心知甄柔這哪怕是與曹勁起嫌隙,也不會放棄救治甄姚的機會,一時間又是焦心又是無可奈何。

果然就聽甄柔說道:“夫君,聽羅神醫所言,阿姐治療時間至少有三年之長,這並非一個短時間,而且所用藥材應該也是價值不菲,所以我想阿姐在府期間的一切開支用度皆從我嫁妝中走。”

這些話其實私下說可能更為妥當,只是她委實心急,只想立馬將這件事確定下來,再說在場也都是自己人,倒也沒什麼可避諱的。

如是,甄柔將甄姚的事一力攬到了自己身上,暗道這樣一來可以讓甄姚在曹府的未來三年待的更自在,少些寄人籬下的拘束感,二來應該也算彌補了剛才無視曹勁在,直接給羅神醫了肯定答覆吧?

甄柔心裡有些不確定的想了一想,就見自己才說完這些,曹勁的臉色卻已是陡然一沉,遂斟酌一二,復又說道:“這樣一來,不止阿姐少受一些非議,夫君也在大人那裡好說——”

未料一語未完,曹勁已驟然打斷道:“不用,我曹勁自問還是能護住岳家,何況現在不過就是妻子的一個娘家人罷了。”面沉似水,語聲冰冷。

甄柔不解,她這也是為了他着想,並沒有低看他曹勁的意思。

卻不待她再說什麼,曹勁已經一拳定音道:“羅神醫你該怎麼治就怎麼治,若有何難辦之處,儘管尋我便是,但一定要力求將甄二娘子治癒。”

羅神醫從甄姚在坐的案前起身,向曹勁躬身一禮,道:“三公子放心,老夫定當盡心竭力為甄二娘子治療。”

曹勁淡淡“嗯”了一聲算作回答,下一瞬卻是看向甄姚,目光犀利,“甄二娘子。”

乍然聽到曹勁喚她,甄姚一愣,半晌才驚訝又微微惶恐不安地應道:“是,三公子,不知您有何吩咐?”說話時強制鎮定,聲音卻依然難掩驚慌的微顫,不說在彭城接觸過幾回,就是這一路也同路了一個多月,如何都難免接觸上,可是曹勁不是一直對她視若無睹,怎麼這會突然當場叫她。

甄姚一時之間心思百轉,心裡難掩受寵若驚,遂說完忙垂眸低頭,唯恐泄露一二。

這一驚慌失措的回應,又是倉皇低頭,端是一派楚楚之態,讓人下意識就想緩下語氣,以免再讓其受驚。

曹勁臉上卻一片漠然,聲音冷肅,帶着一股子公事公辦的意味,直逼甄姚道:“你且安心留在府中,不管三年五載,直至羅神醫點頭可以了為止。”

說著見甄姚抬起頭就要感謝,曹勁直接不給甄姚開口的機會,便又道:“你不用感謝我,你曾替阿柔擋刀,留你在曹府醫治,也是還你當日的救命之情。”

沒想到竟是如此,甄姚感激之色在臉上僵住。

甄柔高居上位,自是將甄姚這一瞬間臉色的變化看在眼裡。

曹勁話說的也沒錯,當初私底下也是曾這樣說過,可是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甄柔咬了咬唇,從旁喚了一聲道:“夫君。”聲音裡帶着淡淡的不贊同。

曹勁看了甄柔一眼,對上甄柔略帶請求的目光,終是不再多說什麼,只問羅神醫道:“羅神醫,有關甄二娘子的治療,若沒有其他要事,你就私下與甄二娘子再詳談。現在,你來看一下阿柔身子可還好?”說時想到今早甄柔怕冷的情況,不由眉頭緊鎖,“她數月前曾落水昏迷過一夜,這之前還一路被劫持,僥倖才得以逃脫尋到我。回信都之前,我也找醫工為她看過,只說她身體有些損耗,需要補足元氣即可。可歷來元氣受損,最是不易補回來,而且我也不相信外面的醫工。”

面上依舊沉着,聲音也不見多緩和,但言語卻極為詳細,將甄柔的情況逐一道來,可見其關心之甚。

羅神醫一聽之下不免詫異,隨即卻是瞭然。

這又是為三少夫人還救命的人情,又是緊張三少夫人的身體,看來真是放在心上了。

只是……羅神醫想到剛才甄柔絲毫沒有依賴於曹勁的想法,還擔心給曹勁添麻煩,不由老頑童似的捻須一笑,面上卻是立在當庭恭敬道:

“三公子放心,老夫定當仔細為三少夫人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