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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玲瓏走的時候,天已擦黑。

甄柔讓姜媼代為送客。

少傾,姜媼去而復返,與甄柔交耳道:“您一直面和軟好說話,大少夫人在三房總一副女主人的樣子,時時進出三房院子如自己的大房般,但到底是隔房的嫂子,待小叔子委實太過親近了。如今您因着這兩起事冷上一冷,大少夫人倒也知道應有的距離了。”

甄柔讓阿麗去請張伯過來,見身邊只有阿玉在,從焦急甄姚的事情中分了一些心思。

仆隨主,姜媼隨曲陽翁主對曹鄭的荒唐行為頗有偏見,心裡對他們一家子男男女女更不免帶了有色眼睛。

即使是她,有時也難免看着不對勁,實是鄭玲瓏對曹勁的熱乎照顧勁有些過了,像甄志謙是她的嫡親大伯父,為了避嫌都不曾踏入她的房間半步,何況曹勁和鄭玲瓏還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小叔子、嫂子身份?

去年姜媼為此私下和她嘀咕了多次,只是一來她自己的身份未明,又接連發生事端無暇顧及,加之對待孤兒寡母總有一兩分感同身受之情在,想緩緩等鄭玲瓏自己接受曹勁娶妻的事實,哪知半月前小虎子生病那次,雖說事出緊急,但邀曹勁直接入閨房總歸有些太不妥了。

好在現在不用她如何,鄭玲瓏已經知道界線了。

甄柔遂想了一想,以安姜媼的心回應道:“今日你也聽見鄭氏所言,想來她應該知道界限在哪了。再則她和小虎子兩母子,一個寡居獨自撫養遺腹子的長嫂,一個是曹勁唯一長兄的遺脈,可謂佔大義佔身份之利,以她現在的處境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她若行將踏錯一步,牽連的不止是她,還有她的兒子,她必將三思而後行。所以,姜媼你也不用太掛心這件事了。”

姜媼見甄柔說的頭頭是道,顯然是心中有數,不由欣慰的點頭。

甄柔見張伯尚未到,又不由多叮囑了一句,道:“夫君極為看重小虎子,說視如己出也不為過。而且大房和我們同氣連枝,共同進退。你們以後待鄭氏,只要沒發生事端,切不可失禮。”

姜媼和阿玉跪坐在甄柔左右,聞言對視一眼,鄭重應喏。

見她們二人上心記住了,甄柔不再多言,也沒有心思再多說話了。

離甄姚被帶去朱雀台已經一兩個時辰了,若真有什麼不敢想象的事發生,那是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可是萬一呢?

總之早一刻鐘帶甄姚出來,就多一份安全。

想到這些,甄柔越發心急如焚地等張伯過來。

好在張伯平時很少出三房,多數呆在三房的第一進院子里當差,不一時,阿麗就把張伯帶了過來。

張伯甫踏進廳堂,甄柔不及張伯見禮,忙道:“夫君曾言,若有要事尋他,直接告知你,你會找人尋他。”

張伯躬身立於廳堂當中,聞言估計了一下時辰,回道:“公子是曾如此交代過小的,只是眼下還有一個時辰不到就是掌燈時分,公子今日去的又是城外校場,這會兒應該正要往回走。小的現在派人去尋公子,可能會與公子在路上錯過,即便沒有錯過,這一來一回也要個把時辰。如此一來,與在府中等公子回來,其實並無不同。”

將眼下的情況據以實告的逐一例舉而出,並給了自己的建議,張伯方語氣斟酌地問道:“不知少夫人可否告訴小的,有何事急需去尋公子,若是府中的事,小的也許能效一些微薄之力。”

甄柔也是關心則亂。

曹鄭掌握府邸上下,乃至信都,及整個北方的生殺大權,她同樣人微言輕,連擅闖朱雀台的能力都沒有,縱觀所有認識的人中,唯一曹勁能夠求助。

卻忘了現在的時辰,差人去找曹勁的時間,和等曹勁自己回來的時辰,根本無差。

被張伯點明了忽略掉的時間差,甄柔一時之間不覺喪氣,找不到任何一絲辦法,但聽張伯後面這樣一說,忽然想起張伯乃曹勁生母陽平公主的侍從,是當年從京城皇宮裡出來的,必有些過人之處,說不定真能幫襯一二。

當下,甄柔病急亂投醫的將一分指望放在張伯身上,又想着甄姚被曹鄭帶去朱雀台的事,遲早會是闔府皆知,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於是忙說道:“今日暖寒會上,我阿姐正當獻唱,未料大人公突然出現,卻又突然離開了。本以為無甚事端,誰知沒過多久,大人公忽然命安內侍將我阿姐帶去了朱雀台,這都一兩個時辰了,還不見阿姐回來。我實在難以放心,畢竟大人公他——”

一時情急,差點將心底的話說出來——曹鄭私生活放蕩,委實葷腥不忌,坊間更傳曹鄭喜歡嫁過人的成熟婦人。而甄姚一來生得極是清麗脫俗,二來又是嫁過人的婦人了,她恐曹鄭貪圖甄姚美色,不顧倫常將其霸佔。

將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但這話心中到底過了一遍,甄柔不由地更加着急起來。

正如甄柔說想,張伯是從皇宮裡出來的人,即便沒有同樣出自皇宮的安內侍深謀遠慮,卻也差不了多少,至少察言觀色的本事是他們這些沒了子孫根的人首要學的,他當即就猜到了甄柔未說完的話。

想到甄柔對她這位堂姐的重視,恐甄柔病急亂投醫有礙曹勁,畢竟去年就發生過同樣的事,張伯仔細斟酌了一下甄柔的話,眼中精光一輪,忽而問道:“少夫人是說,君候是在甄二娘子唱歌時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的?”

不明白張伯為何會這樣問,甄柔疑惑了一下,還是認真確認了一遍,方點頭道:“不錯,我清楚記得長嫂是這樣說的。”

張伯聞言神色隨之一松,再一念及甄姚的身份,越發多了幾分不易察覺地從容道:“昨日,羅神醫當是過來給少夫人和甄二娘子看過脈的,不知可有透露過他今日的行蹤?”問完不及回應,又兀自說道:“少夫人不知也無關係,且容小的差人去問一下。”

張伯的話越說越讓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甄柔卻仍是回憶道:“好像聽羅神醫提過,他今日要隨夫君去城外,為大營的眾將士開一些驅寒的湯藥之類。”

將話一回應完,甄柔到底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道:“不知羅神醫與阿姐的事有何關係?”

張伯對此問題卻避而不答,只是肯定回復道:“少夫人且稍安勿躁,依小的在府中當差三十年來對君候的一些了解判斷,應當不會發生少夫人擔心的事,想必再要不到一個時辰,甄二娘子就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