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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亦是妻子,是讓她做好分內之事么?

甄柔若有思索。

因着時辰不早了,又許是要準備接下來面對曹鄭邀約的暮食,兩人都沒有再談話了。

甄柔很快地為曹勁絞乾了頭髮,兩人回到了內室。

換上將熏好的曲裾深衣,甄柔跪坐在裡間的妝台前,由阿玉和姜媼一人為她梳髻一人為她上妝。

二十一連盞銅燈閃爍着亮昭的光,照得鏡前纖毫畢現,甄柔畫過蛾眉,正低頭抿口脂,便從鏡中窺見曹勁的身影。

衣桁架子和屏風之間,是座一人高的穿衣鏡,曹勁立在穿衣鏡前正衣冠。

頭上髮髻他自己站着便已一絲不苟地紮起,此時正從阿麗捧着的漆盤裡,拿出金冠戴上。

想到適才曹勁說他自己來梳髻,甄柔臉上不覺一臊,男子髮髻那樣簡單,就是全部梳起來束在頭頂,這等當是她擅長之事,竟然還不如曹勁梳得好。

她離妻子的本分,似乎還差的有點兒遠了……

一時,兩人收拾停當,差一刻酉正時分。

離赴宴時辰不晚,卻也並不那麼充裕,甄柔腳傷才將初愈,外面大雪紛飛,即使有侯府侍人整日清理,也阻止不了大雪不一時便積了厚厚一層,行路不易,又要洇濕鞋襪或過長的裙擺。

張伯不愧是出自皇宮裡,伺候過陽平公主的人,早已讓人在三房的院子外備了步輦等候。

如此,甄柔帶上阿麗、阿玉,一路乘坐步輦,隨曹勁來到朱雀台。

朱雀台之上,除曹鄭以外,任何人不得攜帶刀戟棍棒,以及乘坐代步工具入內。

步輦穩穩停下,阿玉在外低聲稟道:“少夫人,到了。”

於此同時,步輦帷幔從外掀起,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了過來。

“夫君?”甄柔有些不確定,可這分明是男子的手,不是曹勁又能是誰。

曹勁“嗯”了一聲,在風雪呼呼咆哮中,聲音有些小,卻也不妨礙聽清楚。

把暖手的熏爐留在步輦里,甄柔將手遞了過去。

曹勁沒有用手爐,身上就罩了一件玄色大氅擋風,他的手掌出乎意料的十分暖和。

不過大概常年持劍,他的手掌有些粗糲,尤其是指腹上應有層厚繭,將她手握住時着實有些硌人。

待就着曹勁伸來的手下了步輦,甄柔不由頗為意外的看向曹勁。

這等體貼的舉動,換做她兄長甄明廷來做,再是正常不過了。可是印象中曹勁委實不像會有這麼體貼的人。

曹勁似未見甄柔目中的詫異,彷彿這是做過無數回般,神色極是自若的牽着甄柔,聲音溫和,道:“階梯濕滑,你裙擺長,仔細足下。”

一貫冷無表情的人,忽然語調溫和地說出這樣關切的話,本該讓人覺得違和,但曹勁做起來卻很是自然。

他們站在朱雀台之下,前方是一百八十步玉階,十步一鎧甲鐵衛手持火把,分玉階左右相對而立,火光耀目,照得朱雀台恍若白晝。

甄柔望着火光照耀下辨不清神色的曹勁,看來他也並非表面上的不近人情,一切不過是看他願不願意做。

“好的,夫君。”漢白玉石打造的階梯本就光滑可鑒,如今又鋪上了一層積雪,可見極是濕滑難走,有曹勁牽着,自是再好不過,甄柔隨即笑彎了眼,立馬接受曹勁這突然起來的好意,誰知道下次這般體貼又是好久。

見甄柔如意料中極識時務地回握住他,讓曹勁莫名生出一抹笑來,頗有些忍俊不禁。

他看向前方:“走吧。”

說時,牽着甄柔一步一個台階,緩緩登上朱雀台。

甄柔一身白狐狸毛大氅,曳地的留仙裙從大氅里露出,裙擺拂過玉階,周身貴氣逼人。

身旁的曹勁一襲黑色大氅,一貫冷峻肅穆的神色早已被溫柔的眉目所取代,只是這一抹溫柔只對着眼前的女子,時不時放緩腳步,溫聲提醒小心足下濕滑。

舉世無雙的美貌,矜貴的世家出身,掌權一方的夫家,體貼專一的夫郎。

在阿麗短短十六年的生命力,再也沒見過比甄柔還要幸運的女人。

阿麗想,即便未來幾十年里,她恐怕也再找不出第二個比得上甄柔了吧。

就像天下聞名的三美,大少夫人少年守寡,甄二娘子更是成為棄婦,只有她家三少夫人,坐擁美貌與寵愛,成為了那天邊的人上人。

看來出身美貌固然重要,最重要的還是得找對託付一身的良人。

看着甄柔的背影,阿麗滿目羨慕,心裡若有所悟。

“還不快去撐傘!”阿玉見甄柔已上了兩三步階梯,阿麗還在發獃,她這就拉了一把阿麗。

手肘被一拉,阿麗回過神來,她忙斂了胡思亂想,疾步跟上,在一旁氣吁吁為甄柔打起傘,擋去頭頂的風雪。

許是喘息聲過大,在風雪聲中仍能聽見,曹勁回首往阿麗身上一瞥。

目若寒星,幽暗深邃。

也不知可是駭到,還是其他,阿麗頓時臉紅心跳,慌亂低頭,待緩過來,抬頭看去,哪還有半個眼神給她。

看了一眼曹勁高大的身影,又看了一眼被仔細護着的甄柔,阿麗緩緩緩低頭,看着足下的階梯,小心落後一步走着,小心在一側打着傘。

曹勁一眼掃過阿麗,收回目光時,階梯已行至大半,似不經意掠過朱雀台上漢白玉石雕砌的欄杆,見一鬼祟的背影正好跑開,他嘴角微微彎起,“過來。”

甄柔不解抬頭,還沒反應過來,被牽着的手一緊,她撞上曹勁的胸膛。

硬邦邦的,鼻子微痛。

下一瞬,耳邊風雪聲大作,曹勁未牽她的手執起大氅邊沿,手臂展開,將驟然乍起的風雪擋於大氅之外。

“呀!傘!”

風雪乍起,來勢兇猛,傘在手裡吹得東倒西歪。

阿麗顧不得風雪刮在臉上生疼生疼,她忙雙手抓住傘柄,以防傘被吹折。

甄柔絲毫感受不到風雪侵襲,兜頭兜腦都是曹勁身上灼熱的體溫,還有耳畔“咚咚”強而有力的心跳。

猶在阿麗慌張的低呼聲襯托下,甄柔莫名地覺得安心,似乎在這亂世之中,這個厚實的胸膛可以護她一生平安。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