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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六月,是入伏的月份,天氣炎熱難熬。

幾乎早晚都一樣的熱了,尤其是到了正午那段時間,太陽光線強烈得讓人暈眩。

官道周圍那半人高的野草,被這高溫天氣蒸騰得發乾,一眼望過,白晃晃的光在那裡有些發散扭曲。

甄柔晃了晃腦袋,眼前的景象依然是恍恍惚惚的,有些扭曲。

她不動了,就汗流浹背地躲在草叢中,前方三丈之處,是那七八人的小商隊,他們離的很近,可以隱約聽到那些人操着徐州口音,好像是剛從長安販貨回來。

聽到這樣的消息,甄柔應該興奮得無法自抑,可她只是死死盯住前方,所有的精力都貫注在前方,冷靜得彷彿不是她自己一樣。

這時,一滴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下,順着黛眉,凝在纖密卷翹的眼睫上。

甄柔卻一無所覺,反猛地瞪大雙眼。

隔着徐州小商隊不遠的地方,陶忌一口吃了手上剩餘的干肉,從樹底下站起來,警覺地對左右吩咐道:“去看看!無雙她們怎麼還沒回來!?”

甄柔聽到自己吞咽唾液的聲音,汗珠也終於從眼睫間凝落下來,沖洗了眼睛,她看見有喬裝的陶軍折回來稟告,陶忌當場暴怒,立馬翻身上馬,向無雙昏倒的地方疾馳而去,餘下眾人也趕緊跟上。

眼見變故頓起,徐州商隊的人離開車馬,上前打看。

就是這個時候!

甄柔乍然而起,沖向那輛兩輪拉車。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這樣快,幾乎就是一個轉眼的事,她已跑到了車下,然後手足並用的爬上車。

這輛兩輪拉載貨物的車,四面敞,頭頂無蓋,為了防止物貨遭到日晒雨淋,上面鋪了一層厚厚的稻草。

甄柔剛躲進稻草里,就聽見商隊的人走回來。

他們都是走南闖北的行商,在這個兵荒馬亂、流寇肆虐的年代,能穿過各個軍閥勢力地盤行商,可謂是刀頭上舔血,十分危險,需要練就一番異於常人的膽量和警覺。領頭那人率先嗅出危險,招呼同伴道:“他們似乎不是普通商隊!而且看樣子應該出了什麼大事!我們馬上就要回徐州了,還是少沾麻煩,趕緊走!”

說話的當頭,商隊眾人或上馬或駕車。

不一時,甩鞭聲和吆喝聲此起彼伏響起。

這個徐州的小商隊絕塵而去。

他們很快過了豫州的關卡檢查,駛入三州交界的無人管地帶。這種地方因為沒有官府管轄,常淪為流寇草莽的聚集之地,當初周煜就是在徐州境內的三不管之地收服一萬餘眾流寇入編。這些流寇常以搶掠商隊為生,是以經過此地時,徐州商隊越發快馬加鞭。

兩輪的貨車絕對比不上四輪車廂坐起舒服,還被割人的稻草包圍着,窒悶顛簸的環境讓甄柔熱得兩邊鬢髮盡濕,她卻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緊繃的情緒也終於得到舒緩了。

撫着胸口,感覺金銀首飾還被貼身藏着,卻沒想到她就已經上了回徐州的車。略撥開一些稻草,順着稻草縫隙往前往望去,徐州的關卡已經隱約可見了。

和以往為了討好薛家,在邊界處設置形同虛設的關卡不同,眼前的徐州關卡和任何一州的邊界關卡一樣,都是重兵--

把守,守衛森嚴。

而此處既是徐州的邊境關卡,更是下邳國的邊境,也就是他們甄家的地盤!

只要給把守的士兵亮出身份,她就得救了!

甄柔忙捂住口,劫後餘生的淚水順頰落下。

只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紛至沓來的馬蹄聲。陶忌的聲音也遠遠傳來:“前面的車隊站住!”

陶忌一行沒有貨車拖累,坐下都是良駒在飛馳,幾乎聲音傳來的同時,陶忌已經率領十名騎兵追上前來。

甄柔透過稻草縫隙,看着已追在車尾的陶忌一行人,心中發緊,竟然這麼快就叫陶忌反應過來了!

卻越是緊張,甄柔反而越發冷靜下來。

她腦中急速轉動,甄家的軍隊就在前方不遠處,人多勢眾,陶忌自然不足為懼。只是她雖是甄家女公子,但他們並不認識自己,沒有一番交涉怕是暫不會相信。而陶忌卻可以趁此空隙,先挾持她逃走!

另外,即便甄家的軍隊第一時間相信她的身份,包圍了陶忌,但若她先被陶忌劫持,免不了陶忌就有了免死金牌。

所以,現在只能希望徐州商隊趕緊至邊關,或者甄家的軍隊發現外面的異常,有人率軍出來了……

不過無論如何,都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念及此,甄柔心中微定,只等見機行事,手又從懷中拿出金釵緊攥。

甄柔在稻草後觀察着。

拉貨的車漸漸慢下,陶忌駕馬攔在車隊前,勒韁喝道:“我的奴隸偷跑了!我懷疑藏在你們車上,我要搜車!”

貨車因為陶忌的阻截停下。

甄柔攥着金釵的手深深陷入掌心。

卻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徐州的關卡終於開閘,他們甄家一眾二十餘騎兵向過奔來!

甄柔緊咬牙關,並未急忙出聲呼救,只是更加專註着外面的情形,尋求最安脫險的機會。

陶忌看着身後趕來的甄家騎兵,心下一橫,抽出腰間佩劍,就往貨車上猛地一刺。

“你以為你跑得了么!?”陶忌一邊驅馬刺劍,一邊恐嚇道:“趕緊出來!別怪我劍下無情!”

尾音未落,泛着冷光的長劍在耳旁刺下。

甄柔駭然閉眼。

外面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厲聲道:“什麼人!?敢劫我徐州商隊!”

甄柔驚喜睜眼,眼前卻是一尖銳的長劍。

驚喜不及擴散,呼吸已然止住。

“公子!來不及了!快走!”隨着這個聲音響起,長劍在眼前三寸之地止住。

陶忌惱恨收劍,一把甩開制止他的手下,狠狠瞪了一眼趕來的甄家騎兵,不甘心的逃生而去。

正所謂窮寇莫追,甄家的騎兵並未去追陶忌一行人,畢竟再往前就是豫州的邊境了。

很快,陶忌一行人消失於滾滾黃沙之中。

當首的甄家騎兵軍官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商隊人未應,一個女聲突兀的響起:“周煜,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