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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孩子,大多父母不僅能做到摒棄前嫌,更能為之妥協。

曲陽翁主也只是一個平凡的母親,大概是看甄柔和曹家已經是深深地捆綁在一起,曹鄭再有千般不是,再對不起陽平公主,但看他待甄柔真視如親厚的晚輩,遂還是在曹鄭啟程的當日出來送行了。

當心平氣和的看着已垂垂老矣的曹鄭,再想起年輕時的那些愛恨情仇,曲陽翁主只覺是過往雲煙,一切變得都不那麼重要了。

曹鄭也不知可是受甄柔那番話影響,或是自己又想明白了什麼,又仰或是覺得此去回洛陽,今生應該再不會和曲陽翁主見面了。

而人到了最後,總要了結一下自己的心愿,於是也顧不得眾目睽睽之下,他在甄府的大門外,徑自走到曲陽翁主的跟前,說了來彭城兩個多來月,與曲陽翁主的第一句話,“能結識翁主,乃曹某之幸,曹某人告辭,望翁主保重。”語畢,抱拳一禮,轉身登車離開。

曲陽翁主卻聽得一愣。

當年被她發現曹鄭的意圖,她當面質問時,曹鄭都不敢正眼迎視自己,乃至後來一路尾隨她出洛陽城數十里,依舊什麼也不敢多說一句,反倒讓她主動激他說話,他才終於開口了,立誓要待陽平公主好,此外再無多言一句。

三十多年後已經成了幾乎坐擁整個天下的霸主,曹鄭來到洛陽都兩個多月了,還是如以前一樣躲藏在旁暗暗窺視,原以為曹鄭這一生在自己面前也就這樣了,倒沒想到臨走時居然堂堂正正站在自己面前,對自己說了這樣一番話來,委實有些出人意料。

不過意外了一下,也就此揭過了。

就一個對自己毫無關係的人,她何必多在意呢?

若說以前,如果甄柔在曹府過得實在太糟糕,她許是會藉由曹鄭對自己的些許不同,將自己的顏面丟在腦後,親自為甄柔求上曹鄭一二。可如今甄柔和曹勁夫妻恩愛,在曹家的地位又是穩固,她也就連一絲一毫與曹鄭有交集的地方都無,如此真是陌生人無疑。

曲陽翁主想的很透徹,隨即就將有關曹鄭的一切摒除,只祈盼着自己的身體能看到女婿曹勁奪得天下,女兒甄柔此胎能母子平安,順利得子,這樣後半輩子有了依靠,她便是走也能安心了。

如是,接下來的日子,甄柔就繼續留在彭城一邊仔細腹中的寶寶,一邊密切關注着涼州和洛陽兩地的戰況。

這將是最後的一場殊死搏鬥了。

對的,就是殊死搏鬥。

曹家是成龍上天,還是成蛇鑽草,就在此一舉了。

不只是曹家,對於她,乃至滿滿,以及腹中的胎兒,這都是決定最後成敗的一戰了。

說來也奇怪,越是在極度的強壓下,甄柔發現自己越是平靜。

或是茶真的有讓人靜下心來的神氣力量。

她每日就帶着滿滿,常伴於母親曲陽翁主身邊,煮茶閑聊。

腹中的寶寶雖早已滿了三個月,胎兒逐漸穩定了,她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該是可以飲茶了,但她身體狀況特殊,容不得半點閃失,是以每日雖由她烹煮茶湯,她卻從未飲過一口。但是看着裊裊上升的白色茶湯水汽,聞着沁人心脾的茶香,她也覺得心裡格外平靜。

然而,她這裡是平靜無波,外面卻是風起雲湧。

陶忌舉太平教三十萬大軍,以絕對的兵力優勢攻打司州,讓本就蠢蠢欲動的洛陽各方勢力更為躁動了,肖先生和張大鬍子隱約有鎮壓不住之勢。

與此同時,太平教之所以發展如此迅速,就是依靠於天底下人口最多的平頭百姓,你身邊認識了數十年的一個人,背過身都極有可能是太平教的教徒。司州大小郡縣亦是如此,有着大隱隱於市的教徒們。

在層不出窮的教徒裡應外合之下,又有洛陽朝廷開始爭鬥不斷,司州很快淪為內憂外患的敗局之中,加之陶忌所佔的豫州本就比鄰洛陽,使得太平教大軍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已經攻破司州邊境,下一步直逼洛陽。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齊侯曹鄭抵達洛陽。

十月十九日,齊侯曹鄭重整大軍,親率十萬京師大軍抵抗太平教,但終是寡不敵眾,鏖戰三日之後,折損兵力近五萬,不得已退守洛陽城。

十月二十二日,陶忌率三十萬太平教大軍兵臨洛陽城下。

如是,洛陽城轉眼已成瓮中之鱉。

三百里加急戰報,不過三四日傳至彭城。

當真是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即使是身經百戰的曹鄭,也沒有料到在自己會敗勢如此之快。

從彭城返回洛陽,還不足一個月,已潰敗至此。

甄柔挺着五個多月的孕肚,靠坐在高足圈形坐榻上。

堂中三足鎏金獸面大火盆正熊熊燃燒着,堂內溫暖如春。

然而素帛上一字一句卻像雪山之巔的凜冽寒風,直颳得人心中發顫。

好在只是心有震動,面上不知何時起已能喜怒不形於色了。

甄柔緩緩閉上眼睛,回想着曹鄭臨走前一日與她交代的事,爾後放下手中戰報,睜眼看向堂下侍立的熊傲,道:“君侯走之前,他曾與我說過,他至少能抵抗陶忌一個月之久,到時世子也該班師回朝了。如今卻只有三日而已,想來不是君侯身體出狀況了,就是京中有變數,已不能為君侯所控制。所以,有些事,我得提前交於你了。”

熊傲膽大心細,一聽就知甄柔與曹鄭曾先有約定,他當即抱拳道:“謹遵世子夫人吩咐。”

甄柔平靜道:“你乃世子麾下第一猛將,智勇雙全。比起張大鬍子,更應由你與肖先生一起坐鎮洛陽。但為了我的安危,世子讓你大材小用了。”

“不敢!”話猶未完,熊傲已經當場跪下。

甄柔罷手,阻止熊傲謙遜之言,繼續道:“但我的安危已綁在曹家了,曹家安,我方能安。所以,我予你袞州十萬兵力,此乃世子的嫡系,亦為你所熟悉。這十萬兵力,不需你以少勝多,只需你辦好兩件事。其一,拖住陶忌攻入司州,竭盡全力恭候世子班師回朝。其二,不惜一切代價救出五公子和大公子之子,並送回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