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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符街頭。

寧奕目光所望的方向。

屋檐磚瓦上鋪蓋了一層薄薄的雪片,月光皎潔,有人蹲在屋檐上,一身寬大長袍,礙手礙腳的大袍裹在身上,被風吹動,顯得有些滑稽,這道身影束手束腳蹲在屋上,一言不發的沉默注視着紅符街上的動靜。

他看到了寧奕的目光,兜身大袍下的面容,隱藏在夜色當中看不清楚,唇角像是綻開了微笑,能夠看到黑暗當中的潔白笑意。

微微頷首算是示意見過了。

天子腳下,有很多天才。

寧奕修行千手的星辰巨人之後,感知力逐漸變得敏銳,他能夠感到越來越多的,令自己不容小覷的氣息,在向著紅符街趕來。

果然如此,即便自己府邸前已經無人,但一旦有了風吹草動,仍然會第一時間引來一批喜愛“看熱鬧”的。

青君同樣感知到了這些不同尋常的氣息。

即便他是應天府的大君子,在皇城裡享有盛譽,大部分人都需要給自己一個面子。

但如今陸陸續續趕到紅符街的某些人物......其中有些人,是不會給自己面子的。

譬如蹲在自己身後,紅符街街頭屋舍頂上的那道身影,即便青君沒有回頭,他也知道是誰。

單單是那道聞到了就能讓他厭惡的氣息......隔着十萬八千里,他就知道,來的一定是那個行事風格詭秘難料,最近緊盯自己的地府小殿主。

小輪轉王。

嵩陽書院的滄君和嶽麓書院的離君,這兩個人盯着自己,但好歹是行走在光明之中,藉著四座書院自古以來皆為盟友的理由,彼此之間互相盯梢,不存在有秘密可言。

可是這位地府頭號殺手,小輪轉王,無名無姓,只有這麼一個代號,藏在黑暗當中,青君甚至隱隱覺得,如果那位小輪轉王覺得時機成熟了,他甚至不會選擇在皇城內挑戰自己,而是找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完美時機,試着刺殺自己。

這樣的感覺實在讓人覺得不適。

青君無法擺脫“小輪轉王”的跟蹤,他從未掉以輕心,但即便日夜跟隨,青君仍然無所畏懼。

他不害怕“小輪轉王”的刺殺,自己能夠成長到這一步,並且作為想要與整個大世,所有同輩修行者一爭鋒芒的天才人物,就算地府的十殿閻王都放出消息要刺殺他,他也並不會因此而道心失守。

紅符街的風波越鬧越大。

這是青君不想看見的,時間拖得越久,這場事件就越難平息。

嵩陽書院的修行者已經來了,嶽麓書院的小君子也在遠觀着這場事件,四座書院,除了祖訓“不爭不搶”的白鹿洞書院,都有在場的人物。

......

......

“但是我並不想就此揭過。”

當寧奕說完這句話後,青君的神情並沒有任何波動,他早就聽說了寧奕的“大名”,當初在蜀山後山,連夷吾星君都吃了他一個大虧。

所謂“臭名昭著”,用在寧奕身上,再貼切不過。

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說蜀山小師叔什麼都不會,只會獅子大開口,空手套白狼。

青君已經揮手示意,讓自己的師弟們,抬着這些受傷的弟子,離開這處是非之地。

他望着寧奕,語氣厭惡道:“你想要多少?”

寧奕怔了怔。

他挑了挑眉。

青君的這句話頗有些意思。

息事寧人,早早了結這件事情,寧奕能夠感覺到青君的意思,這場風波開始醞釀。

如果換一個時間地點,或者更早一些......寧奕都會答應對方的請求。

他也不想鬧得滿城皆知。

但是......紅符街上的那道目光,越過了青君的肩頭,越過了人群的間隙,映在了寧奕的瞳孔當中。

寧奕與那位“小輪轉王”對視了。

教宗陳懿先前給過自己一份情報,這座皇城裡的天才的確極多,天宮地府,四座書院,還有在皇帝壽典宣布封門鎖境的珞珈山。

以自己如今的實力,中境第五境界,就算被某座書院一位抵達後境的小君子挑戰,也可能會下不來台,若不是剛剛那種壓境而戰的局面,寧奕根本就不可能答應。

皇城之內不準動手,規矩在這裡,教宗在背後,寧奕就是不要臉的不肯應戰,這些聖山書院的人,又能拿自己怎麼樣?

但是那道目光的意味並不相同。

寧奕感到了一絲熟悉的意味。

是“狩獵”的意思。

在西嶺菩薩廟的時候,寒露一過,天寒地凍,清白城外面廖無人煙,為了飽腹,寧奕必須背着獵弓出門打獵。

他獵殺過沒有任何抵抗力的雪兔,也獵殺過四百斤的野豬王。

在那個時候,寧奕打殺獵物,靠得全是琢磨出來的技巧和耐心,幾乎沒有動用過骨笛,更多時候是把白骨平原當做一個吉祥物吊墜,掛在胸口保佑自己平安。

雪兔和野豬都不好獵殺。

這是兩種獵物,也是一種獵物。

狡兔三窟,蠻豬皮糙,想要殺死它們,都需要有耐心的盯梢,摸清楚獵物的習慣,底牌,以及所有的想法。

這就是“狩獵”,獵人與獵物,永遠都是這樣,先觀察,再出手。

那道蹲在紅符街頭,對着自己微笑的身影,給自己帶來的危險感,要比青君高很多。

並不是說那道身影的修為比青君高很多。

青君蓮青,是應天府的大君子,是一位活在天都皇城律法當中的天才修行者,他的實力固然強大,但是有着條條框框約束,想要對自己出手,要考慮大隋律法,要考慮書院意志,要考慮蜀山的千手。

但是有人不受規矩約束。

那道蹲在屋檐上的黑暗身影......雖然在笑,但是毫不掩蓋地抬起一隻手,緩慢在脖前划過一條橫線。

他想要殺死自己。

這是一種無聲的宣戰。

寧奕面無表情,他知道很多人已經盯上了自己,其中的大部分不足為懼,聖山的人不敢下狠手,但是地府的殺手不在意這些......大隋律法司允許了地府的存在,太宗皇帝親眼注視着皇城地底的深淵,將其握在手心,卻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態。

地府的殺手,行走在黑暗當中,但是他們的存在,並沒有對皇城內的權貴造成恐慌。

如果某位地府殺手接到了殺死重要人物的任務,一定會有向上傳遞的意志,層層延續,直到能夠批示任務的那個層次同意了,才會決定執行,這是一個糾纏在地下,無比複雜且無比龐大的關係脈絡。

“地府想要殺我?”

寧奕心底默默念了一句,他不再去看蹲在屋檐上咧嘴而笑的那道身影。

陳懿給的卷宗情報上提到過,地府的天才修行者,會選擇一位光明當中的天才,有一位叫做“小輪轉王”的頂級年輕殺手,盯上了應天府的青君。

那個蹲在屋檐上的身影,望向青君的眼神,明顯帶着一絲無趣,望着寧奕的目光當中,反而帶着強烈的探知欲和欣喜。

青君是一個無比謹慎的人物,據說“小輪轉王”已經盯了他很久,但是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機會,這並不是一個秘密,鍾離和顧滄,甚至應天府的幾位小君子都知道這件事情,有人等着青君和小輪轉王之間的戰鬥爆發,但是遲遲沒有聲音。

寧奕皮笑肉不笑。

現在看來,小輪轉王是盯上了自己。

的確,“蜀山小師叔”,以及“星辰榜第一”的名頭,可是比“應天府青君”要來得更加具有分量。

在荒原當中,獵人隨時可能成為獵物。

當狩獵野兔的雪豹,被人類盯上。

或者是......狩獵野兔的人類,被雪豹盯上。

這兩者本質並沒有差別,彼此之間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殺意,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獵物與獵人,在結局落定之前,隨時都可能會反轉。

但是有一點不會變。

誰先怯了,誰便輸了。

寧奕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青君也好,鍾離顧滄......自己當初在蜀山招惹的那幫聖山天才,在皇城內,都不需要真正的在意。

那位蹲在屋檐上的“小輪轉王”,那種無視規則的殺手,才是自己需要提防的人物。

寧奕手指搭在“細雪”劍柄上,他平靜回想着自己幼年時候打獵,被雪豹盯上後的畫面。

他搭了弓,回了頭,面對雪豹。

僵持當中,他含着骨笛,一箭射穿了一根兩人合抱的雪木。

險境之中,他絕不會示弱,也絕不會後退。

如果他再長大一些,那一箭所射的,就不再是雪木,而是那頭豹子。

屋檐上的身影,藏在黑暗當中,目不轉睛凝視着寧奕,他的心臟在緩慢而有力的跳動,看着那位“星辰榜第一”的少年,彷彿找尋到了自己真正鍾愛的獵物。

小輪轉王腦海當中,盤算着自己該如何享受這場美妙的狩獵。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

“皇城規矩,大隋律法!”

少年的聲音擲地有聲。

寧奕看着蓮青,面色鄭重說道:“青君,我有一劍,你敢不敢接?”

紅符街滿座寂靜。

那道蹲在屋檐上的身影,無聲的笑了笑。

真是一個狡猾的獵物,皇城規矩,大隋律法.......好一個堂而皇之的保護罩,那個人向青君發起了挑戰,在皇城內,諸多勢力的關注下,這註定是一場不了了之的爭鬥。

這是想要藉著青君,試圖向自己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