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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心皇帝棺木里的“奇點”被觸發了......”

吳道子有些緊張的抿起嘴唇,沒想到,連尋龍經無法推演出的具體落點,竟然被寧奕算出來了。

他很擔心,這片小天地當中不知道還有多少的禁制,如果一不小心再度觸發什麼殺陣,引來了比陰兵沖陣還要可怕的異象......

吳道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在並沒有發生最壞的預想。

天空中飄搖的大雨,雨絲連成線,在這一刻凝滯在天地之間,顆顆水珠飽滿分明,如同時間靜止。

大草原上的風仍然在掠動,草葉紛飛,泛白的霜草,掠過高空,切割雨幕。

披着漆黑蟒袍的大將,面容肅穆,雙手搭在插入大地的劍匣端頭,眺望遠方的獅心王棺,四周的劍氣繚繞切割雨珠。

松下搭箭姿態的陰柔大將軍,雙目通紅,噙着嘴唇,慘白面頰上,混雜着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的水珠,他挺直脊背,沉重甲胄和骨骼緩慢發出咔嚓的脆響聲音......

草原上一片寂靜。

掀開了這座墓陵的奇點,千古寂靜的草原,緩慢停下了所有的運轉,一切有靈無靈的生靈,似乎都停下腳步,駐足遠眺,目送寧奕和吳道子。

絲絲縷縷的漆黑光線,繚繞綻開,像是在這片常年寂滅的枯竭之地,綻出了一朵驚艷的花朵,棺木所在的正中心,就是花苞。

寧奕雙手扶住棺木一側,他凝視着棺木里長闔的獅心皇帝,認真道:“謝謝您......謝謝。”

獅心皇帝蒼白的面容,被一滴雨水水珠打濕。

他似乎笑了笑。

草原上,大將面色肅穆抬起頭,拔出武器,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入陰霧當中,蒼鷹尖嘯斡旋,戰馬馬蹄擂打地面。

陰煞霧氣滾滾而來——

光芒包裹寧奕和吳道子,離開了這裡。

......

......

空空蕩蕩的大墓墓底,並非是劍器近的大小洞天,而是回到了最初的四大書院墓地。

灰塵搖曳。

這裡也是禁地,但來到了這裡,寧奕和吳道子都大大鬆了一口氣,那股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和尚喘着粗氣,扶着膝蓋,彎腰喃喃道:“就是再給老子十個膽子,也不敢再去皇陵了......這也忒滲人了。”

寧奕抬起頭來,揉着眉心,最後他去觸摸獅心王棺底,自己心裡也沒底......他收起了那根草屑,如果不是這件“大陽之物”,那麼自己和吳道子早就涼涼了。

數萬陰兵在大草原上列陣衝殺,就算是點燃了命星的大修行者,也根本抵抗不住這種殺勢,要被戳穿挑在長矛上,尤其是那幾位氣勢磅礴的大將軍,生前跟隨北境獅心王征戰,修為高得嚇人,死後礙於種種禁錮,被大陽之物克制,這才沒有奈何得了自己。

寧奕在離開獅心王墓陵之前,做了一個天大的手腳。

就在觸發奇點之時,他以裴煩丫頭的“子母陣”符籙,在那一頭留下了一個印記,那片小天地極為特殊,如果有可能,寧奕還想再去一次......

他捏着子母陣符籙,這座陣法可以打通兩片空間,立下全新的奇點,寧奕試着感應了一下,他的眼神當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果然無法感知,在獅心王陵墓的奇點,就像是浩渺星海當中的一粒粟殼,無從挑選而出

獅心皇帝雖然大方寬容,對於那些有命能夠走過他陵墓殺陣的闖入者,願意留下一條性命,甚至還願意給予造化,卻絕不會容許有人來褻瀆自己!

寧奕收起袖袍內的那張符籙,他現在身在書院墓底,或許符籙的無法動用,與這裡的環境也有關聯。

“寧奕......我們成功闖入書院陵墓的事情,不可外傳,至於獅心王陵墓的所見所聞,我會爛在心裡。”吳道子盯着寧奕,認真說道:“絕不可能有人能夠闖入皇陵,這是大隋天下數千年來的共同認知,如果這件例子被我們破了,風水一脈很有可能都遭到滅門之災。”

寧奕點了點頭,他輕聲允諾道:“此事,你大可放心。”

和尚點了點頭。

他環顧四周,看偌大的墓道,塵封的古物,所有的物事,蒙上了一層灰塵,顯得古老而又滄桑,但此刻看來,都不再神秘。

吳道子的聲音帶着一絲冷清。

“我本以為......書院有着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真正可以讓死人活過來,哪怕只有一瞬,我也心甘。”他笑了笑,自嘲道:“這些奇點聯通的墓室,裡面棺木所躺着或置放的人物,有些是長闔故去的大修行者,得以安眠;有些則是久眠未僵的竊天機者,壽元未盡,躲在這裡苟延殘喘。”

寧奕抿了抿嘴唇。

“如果應天府,嵩陽書院,嶽麓書院,白鹿洞書院,真正遇到了不可抵抗的打擊,這些古代的大修行者或許會復蘇過來,作為‘老祖宗’,來替後輩子嗣來扛上一些劫難。”吳道子低垂眉眼,喃喃道:“這就是他們的底牌......但這樣的底牌,哪座聖山沒有呢?”

寧奕知道很多聖山,都將墓葬之地,選在宗門山下,但凡懂些藏匿天機之術,將死未死的老祖宗,便是宗門埋下來的一張底牌。

“連獅心皇帝都不可避免......這世上,果然不存在真正的復生之術。”吳道子靠在石壁之上,他目光木然,“時間長河不可逆,修到最後終成空。”

寧奕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和尚,吳道子的修為並不如何高深,願意為了一位女子,出入各大聖地墓陵,奔波千萬里,若是尋一件千金之重的寶物,早已經尋到。

可要尋所謂的“復生之術”,這個故事,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是一場鏡花水月。

“走了......”吳道子平復心情,咧嘴笑了笑,合并了完整的尋龍經,他找到了墓底的出口奇點,從這裡可以返回青山府邸,然後匿去氣息,離開應天府。

“寧奕,我並沒有失去所有的希望,聽說倒懸海的那邊,還有着能夠復活一個人的遠古遺迹......我背負着完整的尋龍經,天下何處都可以去得。”吳道子盯着寧奕,道:“這裡有一樣東西,你在皇陵里救了我一命......今日便送給你。”

寧奕看着和尚一隻手探入大袖當中,緩慢伸出一隻手掌,掌心躺着一枚鋥光瓦亮的龜甲,這枚龜甲只有嬰兒拳頭大小,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的歲月侵蝕,外殼留下了好幾道極深的痕迹,看起來像是刀鑿或者劍痕。

“這枚龜甲是當年東境聖山陵墓所得......我一時貪心,忍不住伸手去拿。”吳道子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龜趺山的陵墓里,撼龍經和疑龍經還未合并,我推算出墓里初代聖山山主的雕塑當中,有着一件了不起的至寶,卻並沒有推算出伴隨而來的殺機.....

.就是這件寶貝,害我白白損失了師父留給我的一次‘假死機會’。”

寧奕接過龜甲,細細把玩,他的面色有些微妙,這枚龜甲入手清涼,不帶絲毫人間煙火氣,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凡品,但星輝無法灌注,不接納任何的能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華而不實的裝飾品。

既不好看,也不好用。

吳道子認真道:“這枚龜甲無比堅固,能讓東境聖山山主出手,鎮壓整座龜趺山墓底的寶貝,又怎會是一件凡品?”

“只是我無法捉摸透,這枚龜甲該如何使用......”說到這裡,和尚的聲音明顯有些尷尬,道:“你大可以拿去用,東境龜趺山找了幾百年,都沒有找到藏在雕塑里的鎮墓之寶,若是相信氣運之說,害怕被龜趺山牽連,也可以把龜甲還給我,我慢慢摸索。”

寧奕聽到這句話,連忙翻轉手腕掌心,將龜甲握在手心,笑眯眯道:“你放心,我保證把這枚龜甲摸索的明明白白。”

無比堅固......

看似無用,實則十分無用......

寧奕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骨笛,但現在不是向龜甲內注入神性的時候,他沒有拒絕和尚的好意,收下了這枚龜甲。

“你準備離開天都?”寧奕挑了挑眉。

“或許是離開大隋......”吳道子吐出一口鬱氣,他望着陵墓,喃喃道:“如果我有一天倦了,乏了,要死了,我絕不會給自己挖一座墓,死都死了,還弄那麼多勾心鬥角,累不累啊?”

和尚笑了笑,他拍了拍寧奕肩膀,“生命是一個寶貴的事情,你要好好珍惜,不要就這麼死了......很可惜的。”

寧奕面色有些複雜,他有些沒明白,這個時候,吳道子跟自己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跟溫韜說一聲對不起了。”

吳道子溫聲笑了笑。

他觸摸奇點,回過頭來,看着寧奕,眼神複雜說道:“還有......”

“我其實和徐藏,算是半個故舊。”

吳道子的袖袍開始緩慢飛掠而起。

他笑了笑,低下頭喃喃道:“或許他根本不認識我?”

和尚吐出一口氣,幽幽道:“我尊重他當年的選擇,但我不能原諒他......如果換做是我,我會去救她。”

寧奕怔了怔。

他明白和尚口中的“她”,究竟是誰了......

這世上有這麼一個姑娘,與那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蜀山小師叔最是登對。

那時候,大隋天下很大,卻只有那麼寥寥三四個名字,如雷貫耳。

那位仰首不可望及的劍仙小師叔,孤獨而不可一世,對於很多人而言,恨之憎之,對於一個卑微的盜墓者而言,長住在黑暗當中,所有的光火都顯得灼目,所以只覺得羨慕。

走過了萬人追捧的長路,走到了孤獨長眠的墓底。

滿溢着才名和艷冠的骷髏,相擁着嶄新或腐朽的泥沙。

盜火者,偷全天下的光,照一個人的碑。

吳道子不再去看寧奕,手掌抵住牆壁,這次離開青山府邸,他仍然會尋找復生之術,什麼也不為,只為完成自己的夙願。

卑微的人也可以愛人。

不被愛的人也可以愛人。

哪怕那位姑娘不認識自己......其實也無所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