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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之上。

漫天爆裂的星輝碎裂,在山巔之上轟轟烈烈席捲開來。

寧奕與朝天子的身影一撞即過,劍器近的那口神念,以及三口寶劍的無上劍氣,全都蘊藏在他的拳頭當中。

少年郎落在青山山頂之上。

他沒有回頭,身後的颶風驟然破碎,那位涅槃境界的大修行者,真正與劍器近交鋒,幾乎是一面倒的慘敗。

寧奕攥攏雙拳,鬆開又握緊,他能夠感覺到,在剛剛那一拳衝出之時,自己渾身帶着一股所向披靡的氣勢,這是一種不可阻擋的“大勢”!

欲與上天試比高!

劍器近當年橫掃一整個年代,同輩的大修行者,即便是應天府、嵩陽書院、嶽麓書院三座書院加在一起,在北境倒懸海斬殺大妖的曹毗三人,以陰謀詭計暗算,最終一起偷襲,也被他擊敗鎮壓!

這是何等的霸氣?

寧奕感到了骨子裡,關於這位前輩的劍氣意境。

天下萬物,皆為一劍。

這一劍可以是拳,可以是腳,可以是渾身上下的任何一處地方,可以是馭劍指殺的法門,也可以是拎劍的普通劈砍

天下萬物,不過一劍!

誰也攔不住這一劍,無論是神仙,還是菩薩,哪怕是不朽來了,劍器近一樣不懼,以一劍迎之!

寧奕細細體會劍器近所說的“萬物歸一”。

剛剛的那一戰,朝天子的涅槃身軀,幾乎無懈可擊,但劍器近操縱寧奕身軀,遠距離進行馭劍指殺的時候,每一劍都是戳中那尊涅槃身軀的弱點,米粒如若大山,劍劍必中,劍劍不可阻擋。

這是一種極其高超的劍道技巧,點破弱點,一劍可敵百萬劍!

寧奕暫時還做不到這一些。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黑衣獵獵作響,那口神念停駐在自己身上的時刻已經不多了寧奕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站在青山山頂,腳底巍峨綿延的山體,已經開始震顫,青山府邸之下,似乎埋藏着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寧奕面色凝重。

“劍器近”口中所說的那位最終敵人,乃是在整座大隋天下,千年之內都能排入前十的大修行者。

大隋天下,四座境關,內有十數座聖山,外有道宗和靈山。

千年之來,天下大潮,驚艷之輩不知多少,數不勝數。

青山上空,一雙金燦的眸子緩慢睜開。

整片漆黑的蒼穹,雷霆閃逝,黑夜與白晝顛倒。

大隋護城的紅拂河,已經沸反盈天,顆粒分離的震顫,沸騰,迎接着比“朝天子”還要偉大的存在,這條護城河的震顫與異象,只出現在身負皇族血統的大人物,真正展露修為之時而應天府千年以來最大的驕傲,就是那位摘下“聖樂王”封號的天才修行者。

能夠在大隋天下封王,這是何等的無上光榮?

這位“聖樂王”早該死在莽莽的歲月波濤當中,他將殘餘的一口神念留在青山陵墓之內,在當年劍器近的最終一戰當中,將“劍器近”逼入小洞天,神性枯死在閉關之處,造就了這樁千年謎題。

而他殘餘的神念,被應天府的後人小心翼翼珍藏,保管,避免被歲月侵蝕。

現在,大隋的鐵律在皇城上空解開,他終於可以不再壓制修為,再臨人間。

青山巍峨飄搖,似乎在迎接着“聖樂王”的到來。

天地之間,在臨近這座青山的方圓梳數里之內,每個人的心湖當中,緩慢響起了劇烈如戰鼓一般的震顫聲音。

外界大雨磅礴,一片肅殺。

心湖沸騰,聖樂洗禮。

青山府邸之中,所有人都面色蒼白,杵刀而立的蘇幕遮,神情凝重注視着青山山頂的方向。

即便以她的修為,也無法抵抗這道龐大而恢弘的聖樂這位應天府的千年驕傲,真正出世了,自家的老祖宗,能不能抵擋?

那道聖樂波散開來。

隨疾風驟雨一起,即將抵達大隋皇城之時,一道無形的波瀾擋住聖樂。

似乎是皇宮有人抬起了手臂,要庇護自己的子民,給這座城池留一片清凈。

於是聖樂驟然熄滅,不再冒犯。

即便是書院的“千年驕傲”,曾經在大隋天下封王的存在,見了如今的太宗皇帝,也要低下一頭。

此時此刻。

寧奕面色蒼白,他站在戰場的最中央,經過白骨平原強化過的體魄,隱約承受不住超越星君境界的巨大威壓,那道震撼的聖樂,在他的心湖當中響起,比青山府邸山下的眾人,要來得直觀而強烈得多。

懸在他面前的三柄劍器,緩慢抱團,錚錚作響。

少年郎身後的那尊龐大泥塑石像,終於不再是之前的木然模樣,他抖擻身上的皚皚破敗灰塵,千百年來的隱忍與塵封,都隨着從天而降的大雨,一同被洗刷乾淨,衣袂的泥漿之色,緩慢褪去,他站起身子,比寧奕高出一個頭來,一步踏出,就來到了少年郎的身前。

像是一座山,攔在面前,就算天塌了,也絕不會有絲毫危險。

寧奕的心湖驟然平靜。

劍器近轉過身子,他的聲音醇厚而溫暖,在大寒天里,顯得猶為親切。

劍器近真摯說道。

“寧奕。謝謝你。”

少年怔了怔。

藉著獅心皇帝神性復蘇的劍器近,伸出一隻手來,摘下三柄圍繞少年周身瘋狂震顫飛掠的懸劍,以另外一隻手輕輕擦拭抹過,將曹毗等人的所有存在痕迹抹除得一乾二淨,嶄新如初。

這三口寶劍,此刻不再震顫,在劍器近的手中,乖巧如安眠嬰兒。

劍器近一柄一柄,將“龍藻”、“龜文”、“白虹”,按入懵懵懂懂的寧奕眉心當中。

寧奕的心湖上空,懸着三口乖巧的長劍。

“這三柄劍,送給你,你要送人也好,自己用也好。”劍器近微笑開口道:“若是要走我的一劍萬物,那麼一柄劍就足矣,若是要走那人的劍藏之流,馭劍指殺,劍器數量越多,質量越高,殺力越是恐怖但殊歸同途,走到最後,其實是一樣的。”

寧奕懵懵懂懂,他抿了抿嘴唇,抬頭向天望去。

這片蒼穹,原本被一條鐵律壓着。

現在鐵律解開了。

那麼天有多高?

寧奕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站在雲層的雷光之上,那道影子站得比朝天子要高,飛掠蒼穹的鳥兒與狂風,游掠在諸生之上的雷霆與雲氣,都在聖樂王的腳下。

“這一戰前輩能贏嗎?”寧奕有些艱難的開口,他似乎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連忙說道:“我還有很多神性結晶,我可以都給您!”

白骨平原在瘋狂運轉,但獅心皇帝的饋贈,此刻硬如鐵石,無法化開。

就算是將一整顆都給劍器近,寧奕也願意!

但男人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抬起頭來,望着蒼穹。

劍器近平靜道:“你放心。我必勝。”

白鹿洞書院,有史以來的最強大劍修,全面蘇醒過來,衣袂不再是古瓷之色,破碎的那一角衣袂也被粘上。他的背後,十二柄狹小的飛劍,抱成輪轉姿態,像是一個自成天地的小世界,“緩慢掠行”,無數道劍影模糊。

他抬起手來,十二柄輪轉飛劍聚散分離,最終來到他的虛握虎口之處。

這竟然只是一座劍柄。

真正的劍器,是虛無縹緲的。

劍器將近,無影無形。

寧奕攥攏袖口,默默退後兩步。

長夜將盡,大雨磅礴。青山之上,一劍沖霄。

大隋皇城周遭,紅拂河的河水不斷炸起通天水柱,霧散之後,紛紛揚揚落下。

青山上空有飈濺的赤金色血液,噴洒下來,被劍氣遞斬砍出,聖樂王的鮮血滾燙如赤焰,近乎完美的涅槃身軀,仍然抵抗不住劍器近無雙的殺意。

無數劍氣垂落濺射,整座青山的古木倒拔而起,齊齊沖霄,如萬劍出山,歸而合一。

穹頂之上的廝殺持續到天明之時。

雲霄之上的雷霆熄滅。

一線曙光落在大地。

似乎過了很久但其實並沒有過多久。

這一場神仙打架,即便是大隋皇城裡的“通天珠”,也無法捕捉真正的景象。

但觀看這一戰的三司官員,渾身已經是冷汗濕透。

這一戰到底是誰贏了?

昏昏欲睡的老宦官,抬起眼來,看了一眼天空,確認黑夜已盡,曙光從遠天如一線潮捲來他不通修行,看不懂“通天珠”里的神仙打架,但他知道,若是夜盡天明了,那麼便是時候開始了。

他從大袖當中,取出了一份金燦的紙張。

注意到這一幕的三司成員,強烈的不祥預感,自心頭湧起。

三司當中,有真正的大人物,知道應天府的底牌之所在,乃是長眠青山府邸墓陵之下的那位“聖樂王”,被譽為四座書院千年來的驕傲,修行境界之高,震古爍今。整座大隋天下的修行者,論殺力論成就,無論哪座豐碑,都有聖樂王的一席之地!

青山山巔之上的“神仙打架”,通天珠里只顯露了一些模糊景象。

根本無從判斷,究竟是誰贏誰輸

他們的目光落在那位老宦官身上。

懨懨欲睡的老宦官,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陰柔說道:“讓諸公久等了咱家先不急着說第二條詔令。”

他的目光不再是睏倦,而是變得陰冷凌冽,掃過在場的眾人。

“先來說一說,諸公的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