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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奕聽說過李白桃的名字。

南疆十萬里大山。

以韓約的名聲有多惡劣來佐證,就足以看出......那破地兒有多兇險。

窮山惡水。

大隋皇室的三位皇子,正如這後宮裡的景象一般,太子不爭,二皇子與三皇子鬧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寧。

而另外一位不爭不搶的......是南境娘娘。

因為她生下來的,是一位公主,取名白桃,送到了南疆,被當地的大隋三司捧在掌心裡,在窮山惡水裡也極有名氣,傳到天都來的幾樁消息來看,是個刁蠻的角色,在韓約離開南疆之後,她成了當仁不讓的十萬里大山小霸王。

這就是寧奕沉默的原因。

命相來看,宋伊人和那位名叫李白桃的大隋公主......八竿子打不到一邊,一個是打定主意要學徐藏,浪跡天涯,黃酒劣馬;另外一個,聽起來像是欺山霸水,願當地頭蛇,不做過江龍,在南疆落地紮根,恨不得生根發芽。

“跟那位娘娘談話之前,我的本意是能逃幾年是幾年......這一趟回天都,我準備一走了之,爹娘在,還能幫忙抗一抗,跟硃砂丫頭過兩年逍遙自在的日子。”宋伊人頓了頓,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了。”

“談過之後呢?”

寧奕忽然來了一絲興趣,他挑了挑眉,看着宋伊人。

宋伊人站在紅亭邊,他看着湖水搖曳,眯起雙眼,若有所思道:“我在南境娘娘的素華宮裡,聊的那些話,說出來......恐怕你都不相信。”

“天都的三個皇子,除了李白鯨名副其實,毫不袒露野心,其餘的兩位,我覺得都沒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宋伊人面色逐漸凝重,道:“太子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天天花天酒地?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找袁淳先生當自己的師傅?三皇子李白麟,已經圖窮匕見,二十四年的藏拙,換來了今天的揚眉吐氣,之前傳到天都里,他都是個什麼樣的角色,沉溺酒色,荒唐度日,怎麼沒用怎麼來,為了避讓東境鋒芒,無所不用其極。”

寧奕喃喃道:“的確如此......你的意思是,李白桃也不是這樣?”

宋伊人點了點頭,道:“是,也不是。李白桃是個不好惹的主,但不算是脾氣刁蠻,指婚這件事情,兩個人都一肚子氣,但奈何沒地方發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素華宮裡,用通心鏡粗淺談了談,算是達成共識,這樁婚事,我一逃了之,是無所謂,但解決不了問題,她的名聲也難看。”

“所以你們準備聯起手,來解決這個問題?”寧奕心底訝然,他看着宋伊人,看到後者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自己的意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種程度的盟友關係,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在南疆,其實沒有太多的自由,會被限制住。”宋伊人眯起雙眼,若有所思道:“素華宮裡商議了一下對策,回了天都,要不了多久,我應該會被遣送到南疆,算是見面,也算是‘培養感情’......南疆的十萬里大山,鬼修門道多,東境手腳也多,這樁婚事背後糾纏的力量不大不小,但是勝在繁雜,我爹娘的名聲在外面,他們不敢動我,但是我去了以後,恐怕想走,幾乎是沒戲了。”

寧奕猶豫片刻,道:“說了這麼多,還沒有說,需要讓我做什麼。”

宋伊人從腰囊里,取出了一枚玉符。

寧奕見過這枚玉符,感業寺的時候,大隋三皇子李白麟曾經動用過。

“這枚玉符,如你所見,可以跨越空間,送我抵達大部分的地方,是一個簡化的傳送陣法,大隋皇族人人都有,說珍貴也不珍貴,但絕不是濫大街的東西。”宋伊人神情嚴肅,他認真說道:“身為大隋公主,李白桃肯定也有,但是這玉符放到南疆,沒有用......南疆三司的陣法,從書院研習而來,專門扣押空間,傳送玉符,體量太小的,無法動用,體量太大的,會驚動到別人。”

寧奕沉默下來。

宋伊人說到這裡,忽然停下來,似乎在猶豫,接下來的話,讓寧奕心頭一動。

“青山府邸的事情......有人在查,而且已經查到了你的頭上。”宋伊人看着寧奕,他的神情絕無玩笑之意,十分認真,道:“打了青君,事小,但是能夠悄無聲息躲過皇城的通天珠,事大。寧奕......你就告訴我,這件事情,與你有沒有關係?”

寧奕沉默片刻,他揉了揉眉心,點了點頭。

“是我做的。”

宋伊人得到了這個回答,神情有些如釋重負,他笑了笑,道:“不管是你做的,還是誰做的......對我而言,這都是一件好事,南疆壓制傳送玉符,但是更高一等品秩的,那座能夠悄無聲息抵達應天府府邸的陣法,是我所需要的。”

“這件事情簡單,我會給你這張陣法。”寧奕忽然覺得,自己回到天都以後,看起來風平浪靜,其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青山府邸的後續,導致自己不知不覺,已然被麻煩纏上,他看着宋伊人,認真問道:“你說他們查到我身上了?怎麼個查法?”

這件事情關係到了自己的安危。

更關係到了丫頭的身份。

之前寧奕兩次失態,都是與丫頭有關,看宋伊人的神情和表現,似乎並不知道,自家丫頭的真實身份......不知道徐藏生前究竟做了哪些,竟然是如此的到位,裴煩丫頭的身份至今都十分安全,能夠進入天都,而且不被察覺。

但是青山府邸的冒失......始終是一根鉚釘,如果被有心人抓住,而且拔起,就會引起巨大的波瀾,甚至導致寧奕所做的一切都崩塌。

為了躲避有心人的調查,裴煩丫頭一直在府邸里,幾乎從不出門。

該來的終究要來。

寧奕揉了揉面頰,警醒自己,千萬不可大意。

姓宋的面色無奈,聳肩道:“具體的秘聞,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我在北境,我爹娘遠在東境,宮裡沒有藏着棋子。這件事情......是素華宮那邊出的主意,請那位‘陣法大師’出手,雕琢一座陣法,好讓我跟李白桃,都能夠順利交差。”

寧奕把思緒從“青山府邸”挪開,回到宋伊人的身上,他咀嚼着對方的意思,一時之間有些拿捏不穩,疑惑問道:“什麼要求,說來聽聽。”

“我不喜歡李白桃,很巧,她也不喜歡我。”宋伊人攤手道:“雖然我們倆都沒有見面,但是素華宮算是打了個招呼,她有喜歡的人,我也有。”

“聽說李白桃愛上了某個小白臉,不僅愛得死去活來,而且求而不得,我反正不太相信,按身份地位來說,這世上沒有我泡不到的妞,也沒有她攀不上的小白臉才對。”宋伊人笑了笑,道:“每個人都有追逐自己喜歡東西的權利,南疆扼殺了她追逐小白臉的權利,把她壓在窮山惡水裡,不讓她竄出去禍害眾生,還把我這麼一個長得像是炭一樣的無辜草民扔給她,她肯定不樂意。”

說到這裡,宋伊人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在北境遊歷數年,他的皮膚倒算不上白皙,絕不是所謂的小白臉,但膚質仍然細膩,陰柔當中,竟然帶着三四分正氣,容貌可以拿俊美二字來形容,想來兩位涅槃大人物賦予他的血統相當優秀,這張臉蛋拿到外面,的確可以迷倒一大批年輕女子。

“當然這事兒擱我,我也不樂意。我家還有個長腿大胸又漂亮的姑娘呢。”宋伊人翻了個白眼,氣呼呼道:“憑什麼便宜了天都城的破規矩?”

說到這裡,他瞥了一眼靠門而睡的硃砂丫頭,看這樣子,硃砂應該是睡熟了,髮絲在面頰被微風吹得輕輕拂動,面容靜謐而恬淡,鼻息緩慢而深長。

“礙於家室,我的硃砂丫頭,如字面意義上的那樣,始終就只能是一個丫頭。”宋伊人收回目光,他望着東廂園的湖水,語氣逐漸變得輕柔,緩緩說道:“她是我爹娘好心從雪地里抱回來的,連童養媳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暖被的小侍女,沒有父母,沒有師門,什麼都沒有,就只有我。我沒法想象,如果哪一天,丫頭連我也沒了,她還剩下什麼?”

“我睡覺,她暖被;我讀書,她研磨;從小到大,形影不離。我用刀,她就拚命學練刀,不是想證明她有多厲害,只是想證明,無論我做什麼,她都能在一旁陪襯,而且能夠做得很好,有資格一直陪着我。”宋伊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裡帶着一絲恍惚,他的髮絲被掠過湖面的風氣吹動,鬢髮搖曳,聲音溫和,道:“去北境,去南疆,天涯海角,刀山火海,無論我去哪裡,丫頭肯定都會陪着我,唯獨我大婚的那一天是個例外......雖然她也會擠出笑來,對我說一句少爺恭喜了,但她一定不會陪着我。”

寧奕眉眼低垂。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家的丫頭。

寧奕聲音沙啞道:“你的想法是?”

“成他娘的婚!”

宋伊人挑起眉尖,收回目光,道:“等老子去了南疆,李白桃走她的陽關道,老子走老子的獨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