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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斗耀一肚皮的火氣,但還是勉強呆到中午,戰場看過了,接下來就是火化屍體,點驗首級,移交俘虜,徐子先肯定不會很快將這些事做完,沒有詳細的數據,安撫使司也不能上報,倒是提刑司,巡察使,還有楊世偉這個知府可以先行上報,林斗耀離開上轎時,真是一腦門的官司。

安撫使司的三千貫,可想而知不容易到手。

鄭里奇等人也是善財難捨,善後事宜,只能口惠而實不至。

轉運使蕭健明乾脆躲着沒來,近來大魏財賦困難,地方財賦除了國賦外,雜項收入也有很多由轉運使奉命轉送京師,要是拿幾千貫出來,蕭健明也很感為難。

只有楊世偉身為知福州府軍州事,難以推塞,到底現場就拿了一千貫出來犒勞團練武卒,這筆錢也就是面子錢,要是一毛不拔,楊大府臉上不太好看。

至午時,浩浩蕩蕩前來的幾千人陸續回程,戰場看了,幾千人的激戰肯定是真的,俘虜也是真的,斬首也是真的,一切細節等南安團練上報即可。

一場大亂,就此消除平息,不少人心生感慨,特別是信昌侯徐如鶴,靖遠侯陳滿等人。半年之前,徐子先尚不及他們不成器的兒子,轉瞬之間,權術地位實力居然到如此地步,可以當面與安撫使林斗耀爭鬥,林斗耀一時半會還拿不出辦法來反制。

這種反差,委實令人唏噓,特別是陳滿,想起被南安侯府拒婚之事,再看到小妹容貌出色,在鎮上組織人手忙碌時雖是少女,但眉宇間頗有英氣,真是失去了才知道痛悔莫及。

以南安侯現在的實力,積累數萬貫的嫁妝也只是小事,還有徐子先這樣得力的助力,陳滿真是滿心苦澀,打定主意,回家之後要狠狠教訓兩個不成器的兒子,為什麼要和徐子先鬧到反目成仇?

齊王則滿懷欣慰,若不是要小心避忌,齊王恨不得留下來,與徐子先等立功之人,好好痛飲一番才是。

陳篤敬當然老懷大慰,未來佳婿如此人中龍鳳,還有什麼可說的?

唯一憂心的就是徐子先的年齡,地位,功勞,人望,簡直是各家搶女婿的標配模板,兩家國公都有yòunǚ待字閨中,血脈上已經出了五服,宗室內出了五服也能結親,只是不太被世人接受,要是兩個國公俱是拉下臉皮,搶自己這個女婿卻是有些麻煩了。

當下離去之時,陳篤敬想了想,將兒子叫到身邊,耳語了一番。

陳正志微笑着答應下來,他原本就要到吳時中那裡讀書學習,有此任務,一時當然更不急着走了。

午時飯菜飄香,武卒們奉命整隊,在徐子先的注視下回營休整吃飯。

俘虜們被押到營中,在校場四周叫木作工匠來打造柵欄,這兩天先關着再說。

川流不息的俘虜一臉沮喪的從大隊人群中走過,四周不免招呼以痛罵,不少漢子衝到附近,對這些俘虜飽以老拳,武卒們也不太攔,只要不擾亂隊伍就好。

俘虜當然是沒有飯可吃,徐子先令人放幾十個木桶過去,這幾天也就供應清水了。

徐子先本人卻是顧不上吃飯,鎮上四處還是亂鬨哄的,武卒中受傷的很多,現在陸續搬抬到營中繼續救治,徐子先顧不得吃飯休息,先到營中挨個探望傷員。

他可不是林斗耀,受傷的武卒他也幾乎人人都叫的出姓名,不比林斗耀假惺惺慰問幾句,對重傷者,令他們安心,縱使不幸,絕不會叫他們的家人吃一點虧,有幾個重傷難治的聞言俱是落淚,恨不得能起身給徐子先叩頭。

輕傷者,則吩咐醫生一律給用好葯,只要能治好傷,花費再多也在所不惜。

“重傷有七十多人,主要來自信字營。”秦東陽臉色有些沉重的道。他的官袍上滿是血污,也顧不得換洗,一場大戰下來,混亂一兩天是很正常的事。過了午時,徐子先將李儀和秦東陽孔和幾人都叫過來,小妹和秀娘趕着做了飯菜送過來,眾人在籤押房裡匆匆一飯,吃個半飽就算完事。

連夜奮戰加上忙碌了半天,每人臉上都滿是疲憊之色。

徐子先道:“戰死的兄弟是多少人?”

“五十七人。”秦東陽道:“有三十來人都是信字營的損失,忠字營損失最小。”

徐子先面色凝重,說道:“重傷的我看了一下,怕是有不少人救治不了。”

這年頭的醫療水準相當的差,金創傷主要是消毒止血這兩塊,剩下的就是靠個人的身體素質硬扛,扛的住就活下來,扛不住就只能死。

就是消毒這一塊也相當原始,很多金創葯怕是本身還帶着病毒細菌,好在徐子先知道蜂蜜是天然的消毒良藥,早前就吩咐人收購了不少,就消毒的效果來說,肯定比那些醫生用的草藥要好的多。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李儀道:“兵凶戰危,就算世子也受了傷,武卒們也不會抱怨什麼。今天鎮上和官莊上的人都來幫手,武卒們也是很感動,都說值了。”

調鎮上和官莊百姓來幫忙,並且商家出重資犒勞武卒,這事團練武卒們都看在眼裡。團練原本就是保護鄉里,為了自己和鄉鄰百姓奮戰,所以死傷雖重,但不會有人抱怨什麼。

當然,短時間的士氣低落也是不可避免,好在這種事可以用撫恤和犒賞來重新提振。

“戰死的武卒,家人願意的,可將家中老人小孩送到養濟院來照顧,衣食使費都由南安侯府來負責,”徐子先道:“重傷的先救治,若救不回來的,也是這樣一體辦理。重傷致殘疾的,也與戰死的武卒同例。輕傷視傷情給假期,假滿之後再回營。犒賞錢,明天早晨就發。”

孔和問道:“發多少?”

“戰死的發五十貫給其家人,重傷致殘的也是五十貫,重傷能痊癒的四十貫,輕傷三十貫,其餘每個武卒發錢十貫。隊官以上的武官,一體按武卒標準翻倍。”

李儀和孔和等人均是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這個賞錢額度廂軍和禁軍都要優厚一些,主要還是商家貢獻了一大筆錢財,這叫南安團練在財務上很是寬裕,理所應當厚賞將士。

秦東陽臉上有一些感動神色,不管怎樣,身為一個武夫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和厚賞,會使將士覺得不枉拚死廝殺一場。

這樣的安排,對戰死和重傷武卒的撫恤,會使將士覺得無後顧之憂,心懷感激,如果再有戰事,當然還會人人奮勇爭先。

“不管怎樣,此次還是令人振奮的大捷……”秦東陽按捺下激動的情緒,很是沉穩的說道:“戰死和重傷武卒百餘人,輕傷三百餘人,但斬首一千一百七十一級,俘虜兩千零五十四人,逃走敵人不到八百人,再有俘獲的大量的兵器,戰甲,收穫實在是很大。”

孔和笑道:“還有二百艘大小般只,也值得好幾萬貫了。”

徐子先問道:“有多少甲,兵器質量怎樣?”

“兵器蒲家的人用的好,多是精鋼打造的好矟,好刀,比我們現在用的還要好一些。”秦東陽道:“這一次破損的兵器不少,正好能彌補一些損失,不過武庫的庫藏還不夠,需要加緊訂購。長短兵器,質量上等合用的,有三百多支長矟,二百柄障刀,也是不小的收穫了。其餘的什麼狼牙棒,大刀,鐵槍,鐵棍,鐵鐧,鐵鞭一類,都不合用。甲胄來說,鐵甲多有破損,但修補一下就能用,大約有五十領半身鐵甲,護脛,護心,護臂,俱是不全。鎖甲有百二十領,有不少破損的,也可修補,皮甲和鑲嵌鐵葉的棉半身甲最多,三百五十多領。這些甲都已經剝下來初步清洗過,我叫人收到武庫里去了。”

在場的人都是精神一振,徐子先更是和李儀,孔和相視而笑。

這些破損的甲胄當然都是能修補的,修補費用相對於製成全甲的開銷來說可以忽略不計。

一領半身鐵甲,全部是用鐵葉層層疊疊的用牛筋扎束在一起,防護能力相當驚人,四十步外,硬弓很難破甲,只有腰張弩和蹶張弩可以,百步之外,就算是蹶張弩也不能保證破鐵甲防護,只有床弩辦的到。

大魏步卒,能夠與擅騎射的東胡北虜西羌征戰多年而多有勝績,主要還是靠的精良的鐵甲來護住要害,防護敵騎弓箭的傷害。

這種半身鐵甲一般是大魏禁軍才用的上,而禁軍之中還有更強大的鐵甲,從鐵盔,頓項,護肩,護心鐵鏡,到全身及膝鐵甲,護脛,鐵手套,鐵網靴,穿上這種名為步人甲的鐵甲後,整個人好似一個鐵人。

只有最強悍的戰士,最精銳的禁軍序列才有這種穿步人甲的鐵人軍,這種全身重的步人甲重七十斤,加上武器近八十斤的負重,一般的壯年漢子穿上之後,行走都很困難,不要說在戰場上揮矟奮戰要消耗多大的體力了。

只有習武強身有成,穿上步人甲後還能奮步如飛的最強悍的禁軍將士,才有資格穿上步人甲,成為大魏軍中最為精銳的重甲步兵。

由於合格戰馬的缺少,大魏缺乏重騎兵,只能大力栽培出這種重甲步兵來,而以大魏億萬生民,合格的穿步人甲的重步兵,最多也不會超過三萬人。

當然,不止是合格的將士不足,這種全身甲也是太過昂貴,一套步人甲打造成型最少要半年左右的時間,幾個匠人不停鍛打,用料都是最好的精鐵,加上工藝成本費用,一甲價格超過二百貫,這樣的開銷,也只有朝廷才負擔的起。

此次南安團練獲得的五十領半身鐵甲,也是制式鐵甲,每甲值錢百貫,五十領甲,等於以前侯府全年的收入!

另外鎖甲,綿甲,皮甲,均是價格不低,此次戰事,光是甲胄價格,最少也在兩萬貫以上。

加上俘獲的船隻,這一次的收益,應當超過五萬貫。

哪怕是對戰死武卒心存傷感,也憂心那些重傷的武卒是否能痊癒,徐子先還是忍不住擊了一下掌,什麼好戰者必亡,要是每打一場仗都有這樣的收益,只有越戰越強!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