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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不到五點,悶墩兒就開着車來接徐祖爺去盡歡去北郊逛黑市了。

悶墩兒是那種滿臉橫肉又沉默寡言的人,他要是換身西服戴上墨鏡,妥妥一個社會馬仔。

盡歡逗趣地塞了一把大白兔給他,他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沒說話,然後把糖放進了衣兜裡面。

現在馬路上車非常少,加上現在城市化還沒開始,寬窄巷子到了北郊的農田,開車時間一共也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車開到一片農田邊上停下來,看周圍估計一兩里地都沒有人家。

然後順着田埂又走了幾分鐘,就到了一片墳包旁邊。

盡歡真的有點傻眼了,真的是亂葬崗啊。

現在天還沒大亮,如果不是裡面還有手電筒的燈光,亂葬崗裡面人影綽綽,真的是會嚇人的。

悶墩兒直接帶着祖孫兩,到了一個正蹲在一個小墳包上,啃着饅頭的中年男人面前。

“四哥生意興隆啊!這是我家的親戚,喜歡老物件,我帶他們來看看!”悶墩兒直接說明了來意。

這個叫四哥的男人嘴裡的饅頭還沒咽下去,就站起來說,“都是兄弟伙,還客氣個啥,你招呼一聲我給你送家裡去啊!”

“哪敢勞煩四哥?也是長輩想帶着娃娃來見下市面!”悶墩兒說話也很客氣,“人就麻煩四哥照顧着點,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行!那咱回見,改天空了我約你喝酒!”

盡歡看着兩人對話也很有意思,都非常客氣。

但兩人的客氣還是不一樣的,悶墩兒的客氣是客套式的,頗有點高傲的味道。

而這個四哥對悶墩兒則說話則帶着畢恭畢敬的意思。

想來范從禮雖然在徐祖爺面前是個逗逼,但在外面估計也不是吃素的。

悶墩兒跟徐祖爺招呼了一聲就走了。

接着四哥給徐祖爺大致介紹了,哪些攤子大概是賣什麼的,那些人厚道,那些人報價虛高,可以死命往下砍。

徐祖爺聽了之後還是很感激的,所以客氣地跟他道了謝,便帶着盡歡開始在墳包包之間溜達起來。

首先逛的就是一個首飾攤子,徐祖爺幫盡歡打着手電。

盡歡在一堆銀銅首飾裡面,一眼看中了一對玉兔搗葯的耳墜。

白玉雕刻成的兔子墜在金絲大圓環下面,玉兔是站立前爪持葯杵搗葯,腳下還踩着黃金鑲寶石的祥雲,兔子的眼睛和頭頂都點着紅寶石。

這對玉兔耳墜是明代的工藝,其實明代的首飾其實是很富麗堂皇的,但這對耳墜做工卻相對簡單,設計也十分具有童真的意味。

“這個耳墜怎麼賣啊?”盡歡看了兩眼就開始問價。

攤主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看了盡歡一個小娃娃,直接撇下兩個字,“十五!”

“五塊!”盡歡伸出一隻手掌。

年輕人揮手,“行!五塊就五塊,我先開個張!”

徐祖爺立馬遞上錢,盡歡接過這對玉兔耳墜,瞬間有點後悔,覺得還價還高了,畢竟現在的玉器並不值錢。

不過盡歡後悔沒持續幾秒鐘,因為她眼尖的發現隔壁的攤子上,有個首飾盒裡面,居然是一整套的點翠首飾。

釵簪環佩樣樣俱全,花樣上居然還有龍鳳的圖案,這樣的配置和花樣,肯定不是民國時期唱戲所用頭面的規制,盡歡猜想這套頭面的原主人身份一定不簡單。

點翠,就是把翠鳥亮藍色羽毛剪下來,一點點仔細地鑲嵌到金屬底托上面,其中工藝很細緻繁雜,一般水平的匠人是做不來的。

翠藍色的羽毛色澤艷麗,光澤感好,配上金屬金光閃閃的凸邊和各色寶石。

戴在古代貴婦們烏髮如雲的頭上,真的是嬌俏靈動,光彩照人。

所以深受古代嬪妃貴婦的喜愛,其中以明清兩朝最為盛行。

到了清末民初,點翠首飾才開始在民間流行,那會兒的女性無不以擁有一件點翠首飾為榮。

但點翠上面的羽毛畢竟是有機物,隨着時間的推移,顏色便會黯淡褪色,保持起來十分不易。

眼前的盒子裡面的點翠首飾保存得十分完好,顏色鮮艷而且幾乎沒有破損的地方,可見主人的愛惜程度。

“這套首飾怎麼賣啊?”盡歡指着首飾盒問年輕的攤主。

攤主撩了盡歡一眼,“首飾上就沒多少金子,小妹娃給二十塊拿走!”

“大哥哥,二十塊的話,你給把這個盒子當搭頭一起送給我才行,要不我也不好帶回去!”盡歡聽了價錢之後得寸進尺地提要求。

小夥子聽了也爽快地笑笑,“行啊!反正這個盒子我拿回去也沒處放啊!”

徐祖爺連忙掏出兩張大團結遞給攤主,然後接過了盒子,隨意夾在了右臂下面。

錢貨交割完成之後,徐祖爺拉着盡歡又繼續往前逛,盡歡以四十五塊錢的價格在一個攤子上買下了兩顆“火油鑽”。

“火油鑽”是老滬江時代,紙醉金迷的滬江貴婦給取的名稱,火油是指煤油,火油鑽比喻的是鑽石透出火油燃燒時的藍影。

《色戒》中曾經就曾描述過火油鑽令人咂舌的價格,易先生給王佳芝買的那顆粉色鴿子蛋,也是火油鑽。

盡歡買到的兩顆火油鑽,目測都有四五克拉,因為他們的直徑差不多都有一厘米左右。

攤主四十五塊錢就賣給盡歡了,並不是說攤主不識貨,而是現在這個年月,鑽石比不上黃金是硬通貨,甚至連別的紅藍寶石都比不上。

何況黃金,現在也只能去銀行才能兌成現金,除了黑市也沒地方能夠用黃金買東西。

本以為買完火油鑽估計也碰不着什麼好東西了,結果盡歡在墳包的最裡面,發現了一個賣瓷器的攤子。

可能是因為瓷器是黑市上最滯銷,所以攤子也擺在了最裡面,一點也不起眼。

盡歡蹲下來開始挑挑揀揀,經過了這幾年收購站和黑市淘寶的經驗,攤子上的粉彩和青花都不能入盡歡的眼。

因為一看就是民國時期仿製的,買回去真的當做器物使用是不錯,那收藏價值就沒什麼可取性了。

盡歡眼睛一掃,便看中了一個青花瓷盤上面的一個天青釉的圓洗,看起來清雅素凈,很有宋朝的風格,翻過來一看,果然有汝窯的標記。

汝窯瓷器可以稱得上古瓷中的“大熊貓”,因為極端稀缺,所以珍貴異常。

汝瓷是宋代五大名窯之首,自古就有“青瓷之首,汝瓷為尊”的說法,汝窯是在北宋時期是官窯,燒紙的瓷器為宮廷御用,在民間使用很少。

後來宋朝靖康之亂,都城被迫南遷,很多汝瓷在這個過程中毀於一旦。

在動蕩中,窯址荒廢,技術失傳,所以傳世的汝瓷便更稀少了。

盡歡拿起筆洗來看,徐祖爺還貼心的打着手電筒幫盡歡照明。

這個筆洗滿足了汝窯“青如天,面如玉,蟹爪紋,晨星稀,芝麻掙釘釉滿足”所有的鑒定條件,十有八九是真品。

在千禧年之後,汝窯瓷器在各種拍賣會上,動不動就會拍賣上億的價格,足以見得汝窯瓷器的稀少珍貴。

“同志,這個圓碗怎麼賣啊?”盡歡拿起筆洗問攤主。

攤主是個中年男人,難得見到顧客上門,所以有人問,他就熱情得不得了,“小妹娃兒,這個素碗便宜,兩塊錢!”

“兩塊啊?”盡歡重複了一下價格像是在思索,其實心裏面都已經樂開了花兒。

“小妹娃兒,你要覺得貴啊,我這還有不少好東西,你瞧瞧,這個是粉彩瓷,多好看啊!”攤主生怕盡歡嫌貴就走了,忙拿起一個粉彩的蓋碗茶杯推銷。

盡歡搖了搖頭,“大叔,我不喜歡這些花花綠綠的,你還有跟這個圓碗顏色一樣的東西不?”

“小妹娃兒,你稍等一小會兒,我找找看啊,我記得還有一個瓶子和兩個盤子!”攤主立馬在身後的竹筐裡面翻找起來。

盡歡不動聲色地看着攤子上別的東西,不過看過正宗汝瓷之後,別的東西也能入不眼的。

中年大叔在身後的兩個筐子里翻翻找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在稻草里翻出了一個天青色的瓜棱瓶和兩個葵花口的盤子來。

盡歡接過瓜棱瓶和葵花口的盤子放下來,然後開始細細查看起來。

攤主倒是跟徐祖爺聊上了,“老爺子,你家孫女子愛好真不一般,咋都喜歡青青綠綠沒有花紋的東西啊?”

“現在不是破四舊了嘛,素色的不打眼,拿回去還能裝個菜裝個水啥的!”徐祖爺笑眯眯地跟攤主打馬虎眼,“這幾個碗盤瓶罐一共多少錢啊?”

中年人滿臉堆笑,“老爺子我看你們買這些瓷器,也是為了家用,你看一共十塊錢行不?現在去供銷社買碗碗盤盤也要工業券的!”

“行嘛,剛好我也不用去供銷社去擠了,都省事了!”徐祖爺立馬遞上十塊錢。

攤主從筐子里拿出了一摞報紙,幫盡歡把東西包起來。

看着他粗暴的動作,盡歡恨不得說一句:大叔,咱們能溫柔點不,你包的可是未來身價幾千萬上億的瓷器啊!

徐祖爺拿出一塊布,把這些報紙包好的瓷器,打了個包袱,背到了背上。

接着逛到了書畫攤子,跟瓷器攤子一樣冷清,連個問價的人都沒有。

徐祖爺買書的熱情可比盡歡高,他一股腦就給盡歡挑了十幾本書和字帖,書一本也才兩毛錢。

一大堆雜七雜八的畫,盡歡看着順眼的挑了二十多幅。

書畫本來盡歡也不懂,而且書畫的贗品多,學書學畫誰還不是從臨摹開始的?所以也只能瞧着順眼的買了。

不過攤主對書畫的定價準則,讓盡歡哭笑不得。

畫的價格不是按照畫家名氣和歷史價值來定的,看起來紙張捲軸新一些比陳舊的要貴一些。

這都什麼邏輯啊,就算是現在破四舊,正常人都知道古董古董,古的舊的比新的之前啊。

二十幾幅畫加上十多本書,一共才六塊五,這價格讓徐祖爺都愣了一下,他在心裡感嘆道:

現在的文化人地位尷尬,這些曾經被讀書人有錢人看成珍寶的書畫也成了封建糟粕,這都什麼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