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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然,爹與你一道吧!”

蘇世澤站在西房門口,朝屋裡喊道。

離過年還有三天,吳氏娘幾個人將一家子新衣裳陸續縫製出來。自然少不了蘇大爺夫婦,與去年一般,二人一人一件新棉衣,今年還多了兩條棉褲,都是塞新棉花,十分暖和。

除了棉衣,還有二兩銀子。趁衣裳趕出來,好給二老送去。

去年是蘇世澤送的,今年,蘇木打算自個兒去。老爹心軟,耳根更軟。吳氏身份尷尬,蘇葉又性子弱。她去再合適不過,也順便探探三房一家的態度。

蘇木抱着衣裳從屋裡出來,“爹還是去田家割豬肉吧!眼見過年,割肉的人多,去晚了怕是沒得好的了。再挑兩條魚,咱大年三十煮烤魚吃!”

“可”可他不放心啊!女兒性子直,心思簡單,又記恨三伯一家。怕說話太沖,要吃虧。

“我去了,爹挑肉記得挑五花肉,肥瘦相間,最好吃。”

說罷!朝院子口走去。

蘇大爺院壩外的一圈果樹,已修剪整齊,樹榦綁了一圈兒稻草防寒。地上也拾掇得乾乾淨淨,並不見一絲雜草。

院壩臨西一角放了兩個三角叉,上橫一根竹竿,杆子上晾曬着幾件顏色鮮亮、質地上乘的衣裙。與這個黑白相間的院落,顯得格格不入。

蘇木剛進院壩,便與從西屋出來的蘇世安對正着。

蘇世安冷冷地看着來人,且不自在的捋袖子,她翻了個白眼,朝堂屋喊道:“二嫂子,鋪里有虱子,咬死我了!”

“哪兒呢?哪兒呢?咋會有虱子哩?”張氏忙從堂屋出來,急沖衝過去,瞥見站在院壩的蘇木,驚訝道:“呀!木丫頭咋來了?進屋,站院子做啥!”

“二伯娘只管忙,不用理會我。”蘇木笑笑,十分體貼。

張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說自個兒捧小妹呢她有些尷尬,竟不曉得如何接話。這丫頭伶俐,一貫說不過,嘴上就沒討過便宜!

蘇世安最是看不過蘇木這副聰明勁兒,爹娘卻囑咐她不可得罪,無法,只得找張氏麻煩,“二嫂,屋子裡冷得跟冰窟似的,升兩火盆吧!再灌兩個暖爐,我手都凍僵了!”

“哎喲!我的大小姐,鄉下地方哪兒來的暖爐,火盆也要煮了飯才有炭,平白的我上哪兒去給你找哩?”張氏一向心直口快,對這個城裡來的小妹,已十分忍讓。

蘇世安的要求沒得到滿足,心裡自然不快,冷哼一聲,鑽進屋子去了。

張氏沖她背影瞪了一眼,隨即轉向蘇木,臉上又堆滿了笑,“咋還站着哩!快進屋。”

說著沖屋裡喊道:“爹,娘,木丫頭來了!”

堂屋右房有了動靜,丁氏走出來,身上穿的是去年吳氏縫製的襖子。

記憶中,丁氏性子怯懦,萬事都聽蘇大爺的,丈夫說往東,她不敢往西半步。

從前聽侯太奶奶講起,蘇大爺和丁氏是包辦婚姻,直至入了洞房,兩口子才見面。

蘇大爺年輕那會兒性子暴躁,稍有不順,便對丁氏拳打腳踢。丁氏下巴上的一塊印記便是蘇大爺拿碗砸的,說是流了滿地的血。把蘇老太太都嚇壞了,將兒子一頓說教,蘇大爺才收斂。

而後,對待兒子也是,稍有犯錯,便是棍棒伺候。蘇老大憨厚老實,老二圓滑,兩個犯錯,挨打的總是老大。

又因着青哥兒的出生,二房更加得寵,也有了苛待兩個孫女兒的事兒。

蘇木對丁氏存有幾分同情,“奶,娘給您二老縫了兩套衣裳,您試試,哪裡不合適,我拿回去改。”

走至屋檐,將衣裳遞給她。

丁氏難得露出笑容,“噯!合適,肯定合適。”

上好的裸青料子,衣裳脹鼓鼓的,那是填的新棉花啊!

張氏看的眼睛都直了,要知道她一家上下都是穿去年的舊衣裳,連兩個娃今年都沒添新衣。

她再仔細瞧蘇木,見她衣裳雖不是嶄新,料子素了些,卻不差。往上看去,小臉白凈,未施粉黛,可耳垂上竟戴了一枚銀制耳釘,瞧那精細的做工,定不便宜。

她心裡苦澀起來,本以為把大房分出去,自家能過上好日子,哪想越過越窮,還不如和大房一樣分出去算了!

這時,東房的門帘撩開了,蘇三爺夫婦並肩出來。

東房是給小女兒蘇世慧準備的,要說這蘇世慧,出嫁頭幾年,倒是時常回來。往後次數是越來越少,近幾年更是像銷聲匿跡般。

前頭三個兒子,夫婦倆對小女兒自然偏愛。且女兒嫁得好,每每回來,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家拎,這份喜愛便又加深了。

她的閨房,老兩口一直留着,從不要幾個孩子進去。繞是蘇丹姐弟去求了幾回,都沒求來。

如今,打開大門讓蘇三爺夫婦住進去,老兩口怕是心疼得緊。

“木丫頭當真孝順,只是你瞧你爺、奶過的啥日子?頓頓紅薯粥,玉米餅子,老鹹菜,你有心啊,不如補貼些銀子,改善生活。”蘇三爺仍舊一身華麗的袍子,只是領口的扣子未扣上,顯示出一絲落魄。

“三爺說的是,只是年中爹遭人暗算,家裡欠了三百兩巨額債務,年底將將還清,確實沒有多餘的銀錢補貼。”蘇木為難道,“倒是三爺在郡城當官兒,定攢了不少銀錢,既然今年回來過年,不如辦個宴席,熱熱鬧鬧過一回吧!”

蘇大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忙道:“就是想念家鄉,回來看看,圖個清凈。郡城事務繁忙,整日忙得腳不沾地。宴席就不辦了,一家人熱熱鬧鬧就好。”

“三爺何時回郡城?正好虎子和田良哥開學,倒是麻煩三爺帶上他倆。”

“不必了!”蘇三爺忙拒絕,隨即反映過來,似乎太過刻意,忙補充道:“我想多待幾日,且等年後衙門裡來文書催促,我再動身返回。”

“哦!原始如此。”蘇木似恍然大悟。

什麼思念家鄉,顯然是鬼話,看來還得託人打聽打聽,三房一家在郡城,到底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