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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當我真就狠心眼不管爺奶了?”

蘇世澤一愣,緩緩抬頭,看過來,“那你方才”

吳氏睨了他一眼,“真是個愣子,我瞧你方才不應話,還當你明白女兒的意思。木丫頭瞧着沉穩,最是心軟重情,又哪會看爹娘遭罪!”

不借錢,可不就是不打算管了,這他仍疑惑。

蘇木扯了扯棉被,蓋緊有些漏風的腳邊,這才道:“錢是要給的,卻要讓爺奶吃個教訓。三爺一家靠不住,他那官職更靠不住,爺做了一輩子的官腔夢也該醒了。想要讓爺醒悟,便要讓他失去所有。爺、奶一把年紀,也該到享福的時候了。”

蘇世澤沉默沒有答話,女兒說的有道理,與其讓老爹無休止的讓人吃死死的,倒不如夢碎醒悟,跟着自家過清閑日子。

“那你打算怎麼辦?”

蘇木狡黠一下,“爹,你去子錢家一趟,也往侯家、田家捎幾句話。”

蘇家院壩。

蘇大爺坐在堂屋門口的屋檐下,手裡端着一盅茶,半天沒有往嘴裡送,“你大哥,當真不管了?”

丁氏站在灶屋門口,憂心忡忡。張氏依在堂屋門旁,慌亂不堪。

蘇世福則在院壩走來走去,他憤憤道:“哼!大哥是一點主見沒有,全憑木丫頭一張嘴。我好話說盡,就是兩字,沒有!”

他說著走近屋檐,壓低了聲音,“我前些天去郡城找三伯,聽人說大哥買了好大一幢宅子,還在郡郊買了百畝農莊!好傢夥,瞞着大傢伙兒悶聲發財,三百兩卻捨不得拿出來!”

他這話一出,一家子齊望過來,一幢宅子、百畝農莊,那得多少錢啊

張氏按捺不住,“有那麼些錢,爹娘總能沾點光,指頭縫漏一漏就能度難關!他們這樣無情,咱也不用顧及什麼,就上大哥家去鬧,鬧得滿村的人都曉得,實在不行,上郡城鬧!哪有這樣不孝的一家子!”

蘇大爺將茶盅往凳子上重重一放,“你曉得個屁!”

老大一家是分出去的,錢再多,那也是他的事兒。且這些年老蘇家對老大一家子的所作所為也確實寒心,從老大入獄那一刻,他對這個大兒子便再沒資格說教什麼,更別提要求。

大傢伙兒都不瞎,真就鬧起來,也只會說道兩句,並不會拿一家子如何,反倒是自個兒,老臉是丟盡了。

僅存的一點尊嚴,叫他不容許那麼做。

蘇世福心裡亂糟糟的,都什麼節骨眼兒了,老爹還瞻前顧後。不過,生死存亡的關頭,不敢惹怒老爹,還要等他拿主意呢!

於是朝媳婦兒搖搖頭,張氏便不情不願的住了嘴。

“那爹你拿個主意,後日可是最後期限了。”

蘇大爺抬起三角眼,望着院壩出神,半晌才答話,“我去侯家借。”

蘇世福料到這個結果,慌亂去了幾分,老爹到底是長輩,侯老幺不會坐視不管,“成,幺弟買賣都做到郡城去了,手裡肯定有銀子!”

說到這兒,蘇大爺心裡更加苦澀,侯家、田家的生意聽說都是木丫頭捯飭出來的。若當初他沒有狠心將大兒子一家趕出門,如今他們是不是銀錢在手,過着安生日子。

三弟也好好在郡城當官,青哥兒明年就好參加考試,到時候上了榜,有了名頭,他就是官老爺,何等風光啊!

只是如今,怎麼變成這樣!

眼中希冀逐漸熄滅,他轉頭望向二兒子,“你三爺”

蘇世福冷哼,“還問三爺,那一家子都是啃人骨血的豺狼!爹,咱這些年被人賣了,還感恩戴德。青哥兒的官夢,丹姐兒的官小姐夢,我是再也不做的!照我說,還是巴着大哥有福享,吃穿不愁,銀錢在手,還怕子子輩輩受苦受難?”

他信奉多年的夢,終要破碎了嗎?爹、三弟一直是在利用他嗎?蘇大爺只覺全身的精氣神都被抽光了,他腿肚子打顫,有些坐不住。眼前也開始發昏變黑,耳畔更是嗡嗡作響,已聽不清話了。

“爹!爹!”

“老頭子!”

蘇大爺昏死過去了,還昏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借錢,只得蘇世福去。只是整個村子都跑遍了,一文錢沒借來。

他慌亂了,再待下去,是等死啊!等着人趕出門,趕出村,賣身為奴他不敢想象。

張氏焦急的守在院壩,不停朝官道口張望,撇見丈夫身影,忙奔過去。周身上下搜,一文錢沒搜到,忍不住哭喊出來,“錢呢!”

蘇世福只是搖頭,忙扯過媳婦兒,“爹呢?”

“還在床頭躺屍!都什麼時候了,還能躺得住!”張氏說著對蘇世福拳打腳踢,“你個沒用的,我嫁給你就沒享過一天福,如今還要遭這種罪!”

“行了!”蘇世福捉住媳婦兒的雙手,重重一甩,“回屋收拾東西,咱連夜跑路!”

“啥?”張氏愣住了,眼淚鼻涕還掛在臉上。

“沒錢就等着被賣了!不跑還咋辦!”蘇世福面上一陣決絕。

張氏忙抹了眼淚鼻涕,拉住丈夫,“那爹娘?”

老爹身子不利索,老娘體弱,帶二人跑路還沒到天亮就給抓回來。子錢家是什麼人?黑道白道都有人,又豈會給人跑掉!

自家三人跑,目標小,且老爹老娘在家不惹人起疑真到逼死二老的地步,大哥不會不管。但自家三口卻不好說,銀錢都是木丫頭在管,那丫頭已表明態度。所以,他不跑不行!

“爹娘先不管,你顧好青哥兒,咱後半夜就走!”

“噯!”張氏本就婦人,這樣的大事早沒主意,丈夫說什麼便是什麼。至於二老,更是沒什麼感情可言。

一夜平靜,似乎連夜夜都吹的寒風都停了。

雞鳴三聲,迎來了一年最末,大年三十。

家家戶戶開始往門上貼春聯,掛紅燈籠,整個灰白相間的村落在點點火紅的點綴下,開始變得喜慶。

而村頭蘇大爺院壩,卻仍是一派死寂。大門緊閉,連雞鴨的影子都沒有。

堂屋門口上掛着斑駁的春聯,早就褪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