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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得品茶之官眾,眼中皆是驚喜,左右交接,或詢問或讚歎。

唐相予再道:“使者好運氣,這茶剛就研製出來,我等今日也是頭回得鑒。”

那使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執空杯而立,茶的余香縈繞,竟讓他再說不出反駁的話,“饒我四方見識,於茶更是頗有研究,這這烏龍茶頭回得品,竟讓我覺着幾十年的茶都白吃了!”

眾人鬨笑,內心卻有一樣的念頭。

這方說道,那方蘇木已開始烹制第二款茶,以沸水將所有茶具沖洗,而後於壺中投入小而白的針狀白芽,那白芽上披着一層密集的白毫,好像筍殼上帶有的絨毛一般。色澤灰綠,有些像青橄欖的顏色。

投茶後,以畫圈兒方式注入沸水,且不似尋常茶葉坐杯,不過片刻便出茶。她動作輕柔,不急不緩,其姿態舒緩,直讓人賞心悅目。

待茶盞入手,一股奇特的香氣於鼻尖縈繞,即刻淺嘗,強烈的鮮爽感滌盪而來,而後變得清甜、潤澤、稠滑,配以奇特的香氣,直覺心神滌盪,久不能散。

“這是?!”那使者顧不得放下杯盞,三兩步去到茶案前,急切問道。

蘇木起身,微微拂身,禮法周到,而後道:“此茶狀似白毫,形若銀針,是以喚作白毫銀針。”

周遭人皆口中喃喃:白毫銀針

那使者注意到烹茶的少女衣飾不俗,且不行下禮,便猜測非宮婢,該是哪家官眷。卻也驚訝一名小小的官眷竟有如此見識,於茶道精通遠勝於他。

此二樣茶出,他再無法辯駁,大周的強大遠超邊關。

此時,龍榻端坐之人得旁近侍耳語,遂道:“使者遠道二來,如此熱衷茶藝,我大周以此二樣絕世好茶相贈,以示友好。”

話畢,是有宮婢端着紅旗托盤上前,卻是精緻的茶罐各一。罐不大,甚至有些小。

那使者腹誹,國雖強,卻小氣得緊,雖是頂級好茶,這樣一點,是打發叫花子呢!他番邦雖落後,卻也是兵強力壯!

其面上的不屑,讓人覺着十分諷刺。旁人不知,堂上之人卻明白,茶葉統共這麼點,極其珍貴。自然拿不出多的,他看向那瘦小的女娃娃,自是期盼她說點什麼,好挽回顏面。

他這一看,在座之人的視線也跟着投遞過來。

蘇木會意,穩了穩心神,朱唇輕啟,遂道:“白毫銀針,是以白茶樹的芽頭製作而成。白茶樹台刈過後,會在側邊的枝丫上長出許多小芽頭。這些芽頭被包裹在樹葉之下,身材較小,極難採摘下來。且不說白茶樹珍貴,一個熟練的老茶農,一天採的茶青不過十斤。製作出來的成品白毫銀針,更是少得可憐。

白毫銀針的採摘時間有限,通常在春分前後採摘,至清明前結束。採摘難度大、採摘周期短,故而產量低,是以價值極高。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在白毫銀針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眾人嘩然,怪得這茶形態奇異,竟只取枝椏上的芽頭。

那使者面色也變了,哪裡還有方才的不恭敬,讚譽之詞不絕於耳,也再無咄咄逼人的氣勢,及增茶的意圖了。

場面恢復初時的熱鬧和樂,蘇木知功成便悄然退下,唐相予也着人撤下桌案。

前堂再議國事,一眾看熱鬧的女眷知禮後退,回座吃酒。饒是方才經歷了一場激烈的國與國的交鋒,到底是官眷,經過大場面,這會兒面上的擔憂之色也都隱去。

只是視線仍若有似無的往唐府一眾瞟,各自尋思那跟在唐夫人身側素青色的小人兒,究竟是何人?

探究的視線中多了一道凌厲,便是孟家夫人,她的女兒才是人中之鳳,卻未在如此場合嶄露頭角,竟被那野丫頭搶去。想到這兒,她左右看看,並不見女兒身影,面上多了一絲焦急,暗派人各處搜尋。

歌舞再起,眾人落座,來回穿梭的宮婢於各家斟酒。唐夫人端起酒盞,波動的內心逐漸恢復平靜,也聽得女兒雀躍的同人說著。

“我就曉得你行,論沏茶的功夫,於京都我還未見到比你好的人。方才多虧你,否則父親和哥哥打破不得那使臣的逼迫。”唐相芝面向蘇木,不吝誇讚,眼中皆是歡喜。

蘇木笑笑,“不過是上不得檯面的粗使活計,自然是唐大人與唐少爺辯駁得當。”

唐夫人不着痕迹的瞥了旁坐人一眼,仍是那副不驕不躁的樣子,想起方才她與兒子在殿前配合,一個高談闊論,一個低眉含笑,一個姿態高昂,一個儀態萬千,竟出奇的相配。

她不是眼瞎不明事理的人,方才若無那丫頭相助,只怕父子二人在番邦的刁難下,脫不得身,丟了大周的顏面,唐府定被降罪。

想想都後怕,唐家從不參與官場爭鬥,也因着這般樹暗敵不少,此回兇險,竟一點沒防備,若早點得知番邦意圖,也好提前想好對策,而不是方才那般慌了陣腳。

唐夫人這處思緒百轉千回,蘇木也思忖良多,今日之事不簡單,不單單針對唐府,似乎故意推出自家,究竟處於何樣目的,她不得其解。眼瞅宴席將近,只盼不再生事,父女二人能安然出宮。

虧得她多留了份心思,將壓箱底的兩罐極品好茶帶上。茶在露面之前,便讓綠翹告知唐相予,以稟聖上,茶的來歷、數目,以及進貢期限。

前堂,大周帝皇已退場,其他一眾官員也都紛紛起身,跟前的小廝也都陸續往女眷這處接人。

唐夫人一行一翻收拾,等待前頭唐大人傳話,眼見身旁人都散去大半,也不見雲青傳信兒。既無人來,蘇木也只得坐在旁側等候,她心裡犯嘀咕,面上卻着急不顯。而旁的唐夫人、唐相芝也都靜待喝茶,並無慌張。

不多時,終於等來了,卻不是雲青,而是一位着宦衣的宮人,蘇木認得,乃是御前貼身近侍。

看來,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