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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一起來更直觀的感受一下“清風澤”客棧的整體風貌吧。

主廳所在的位置是一幢兩層石木結構的建築,帶有明顯的漢地魏晉風格,人字屋脊、木瓦鋪陳。

一條全木製成的旋梯,把一樓和二樓完美的連為一體。

鑒於于闐國常年少雨,日間炎熱的特點,牆面基本是石材為柱、窗牘為面,通風而透亮。

晚間或冬季,把葦草編製的窗帘放下後,又起到了保暖和裝飾的效果。

與主廳大門平行的,則是一個供牛馬和駝隊出入、與後邊場院直接相連的寬大入口。

來往的客商總是先從這邊進入場院,安置好貨物、牲口和住宿之後,才會從院內的側門去主廳用餐喝酒。

入口處原木製成的大柵欄,每日早晚開關的時候,兩個吐火羅夥計使出吃奶的氣力才能夠完成操作。

這個大柵欄使整個客棧一下子有了商道上車馬店的幾分氣息,來往的客商們入店之後也少了些登臨豪門的局促感。

後場院的地面全部用于闐河上運來的玉石廢料鋪就而成,場院中間一溜排烏青石鑿成的食槽,可供百十頭牲口同時就食飲水。

場院兩邊是長長的吐火羅風格的廂屋,一邊作為客房使用。

廂屋的大部分空間被分割為若干個通鋪,每間通鋪可以容納幾十個商隊的夥計晚間同時就寢。

另外還準備了十來間略加裝飾的單人、雙人客房,供那些女眷和商隊的領隊頭人們使用。

場院東南靠近清風澤湖畔的地方是一座風車水磨坊,一條細長的木槽連接着磨坊的出水口。

源源不斷把那邊的活水引到了場院一角的石台下,供客人們平時洗浴和洗衣使用。

另一邊的長屋分別是草料間、庫房、客棧夥計們的宿舍。

繞過長屋廂房,與客棧主樓相連的另一處場院,則是“清風澤”主人及其家眷的生活區了。

我們眾兄弟就是在此長大的,如今在那裡戲耍的已經到我的曾孫輩了,真是歲月如流水啊!

這個場院開闊的可以在裡面跑馬,它一邊連接着西北角的胡楊密林,一邊以清風澤岸邊的水塢為畔。

其中的書院、射箭場、馬房、下湖垂釣的扁舟等等無所不有。

世家闊少出身的爺爺,在興建“清風澤”客棧時,把昔日金城郡老家的一些嗜好又重新撿了回來。

所以在這片私家場院里,還可以看到黃水岸邊老宅里的很多生活元素。

但爺爺已經不再是那個只會呼朋引伴、鮮衣怒馬的紈絝少年。

世道變遷、家道中落、亡命天涯來於闐國兩年多的時間裡,爺爺的個性發生了巨大的嬗變。

已經由衣食無憂、不知道愁是何種滋味的世家子弟,變成了明白世事艱辛、使命重於生命的漢家好後生。

“清風澤”竣工後,爺爺就請來了明叔,備好豐厚的聘禮,去長安坊的慕容老爺那兒給自己和盧羽說媒去了。

本來就是一層窗戶紙水到渠成的事情,明叔也就走個過場,遵照一下漢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嫁民風。

慕容秋老爺夫婦一口應承了大女兒慕容瓊琳和爺爺的婚事,答應選個良成吉日就把閨女風風光光的嫁過來。

至於盧羽爺爺和其二女兒慕容瑤碧的婚事,慕容老爺就沒有那麼大度慷慨了。

他托明叔帶話回來,如果盧羽能在一年之內學會玉石行業的所有本事,並且願意入贅慕容家做他們的上門女婿,這門親事才可以考慮。

而且,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聽了明叔的敘述後,盧羽大為惱火的叫道:“看來慕容秋這個老東西也是個見客下菜的勢利小人,憑啥無端的為難老子,這個婚不結也罷!”

說完他站起身來,抓起旁邊酒缸里的勺子,舀出一盞咕咚咕咚的牛飲起來,以其壓抑心中的不快。

兩年來盧羽的變化驚人,已經由當初爺爺身邊的青澀家僕,變成了身長八尺、樂天豪邁的西域大漢,

也是對爺爺一心無二的過命兄弟,一個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的俠義之士。

此時他的惱火併不是妒忌爺爺的幸福,而是覺得慕容老爺沒有一碗水端平怠慢了自己。

“慕容世叔的為人你我還不清楚啊,願意把最心愛的小女嫁給你,那已經是把你高看到天上去啦!要不咱倆換換,我去做上門女婿,你來掌管清風澤如何?”

看到盧羽對着尊敬的明叔無端的發火,爺爺有點不快的調侃道。

“盧羽啊,我看你這混球的腦袋是挨驢子踢了,咱家老爺是要培養你做長安坊的掌門人呢!他要是知道你混小子這個態度,打死也不會要你做他的女婿!”

一輩子視慕容秋老爺為恩公兄弟的明叔,臉色鐵青的端起桌上的陶碗,輕抿了一口奶茶,雙目如劍般的盯着盧羽道。

要是換做別人,如此對慕容秋老爺不敬,他就是拼上老命也要維護慕容家族的尊嚴。

“盧羽,還不快給明叔賠不是!”機敏的爺爺站起身來,使着眼色踹了盧羽一腳。

“明叔息怒,小子剛才口出誑語,還請您老勿怪!”

已經回過神來的盧羽,趕緊躬身下跪,給明叔磕了幾個響頭。

“免啦免啦!你有這個想法也很正常,至少也可證明你沒有貪戀慕容家的錢財!呵呵,起來吧,老叟可受不起你小子這個大禮!”

明叔這才轉怒為喜,顫巍巍的把盧羽扶了起來。

“其實啊入贅不入贅都是一樣,我家慕容老爺沒有兒子,將來閨女們出嫁他們老去,偌大的長安坊怎得有人來支撐才行。再說了,都做了慕容家的快婿,你們倆兄弟這輩子就成了真正的家人了,再也不用分開,呵呵!如此難道不是天大的美事?”

“明叔所言甚是!”

“明叔所言甚是!謹遵明叔安排!”

兩兄弟忙不迭的給明叔鞠躬行禮,盧羽的一時魯莽差點毀了自個的大好姻緣。

半個月後,于闐王城慕容家的長女千金慕容瓊琳,乘着五匹烏孫神駒駕馭的胡楊木軺車,披紅掛綠的嫁到了“清風澤”。

從此這個生長於西域腹地的漢家女子就成了我的奶奶,“清風澤”客棧的老闆娘。

一年之後,盧羽爺爺和慕容瑤碧奶奶也如願完成了婚約。

我的慕容秋曾爺爺從此也就退出了玉石江湖,開始過起了頤養天年、四處漂流的半隱士生活。

此時天下已大體太平,他曾經跟着我爺爺的商隊回過老家武威郡、去過當時最繁華的大晉新都建康。

終於了卻了在有生之年,回歸故園的夙願。

再後來在隨着駝隊去貴霜國行商的途中,他因感染了瘴氣風寒而不幸離世。

與親人的陰陽兩隔儘管痛苦,但這也許就是慕容秋曾爺爺最想要的死法吧。

儒家經典里有雲,聖人出而天下興。

“長安坊”的創辦人慕容秋曾爺爺雖非聖賢,但卻憑着一己之力,拯救了亂世之中的三個家族。

也就是在西域于闐國興旺至今的慕容家、盧羽家還有我們來自漢地金城郡的易氏易家。

他就是我們三個家族共同的先祖和保護神,是我們這些後人們永遠緬懷下去的古聖今賢。

每年中土的清明寒食,或者于闐國這邊的禮佛節到來之際,三個家族的所有親戚們都會齊聚“清風澤”客棧把酒言歡、共敘親情。

也會在胡楊林畔的家族墳塋那兒面向中土故地焚香燃燭,追憶這些逝去的先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