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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媽沒有問我去哪兒了吧?”

我擦了把汗問道,一邊找了個木樁坐下,打開包裹里的肉餅狼吞虎咽了起來。

“阿媽今日奇怪了,中飯是和那個亞米卡在一起吃的!而且還特地囑咐從今往後都會和亞米卡在女眷客房那邊就餐了,我們誰也不容許過去打擾!”

二弟武威有點不滿的嘟嚕道,抱着胳膊悠閑的躺在平時外公坐的搖椅上。

我們兄弟三人,武威弟是最猴精的一個。

剛過八歲還是總角的孩童,就偷偷學着我讓女傭們把他頭上的兩個角辮束成了髮髻的形狀。

平時黑色、白色的漢服輪流替換着穿,把自己整成了一副小學究的模樣。

三兄弟中他最瘦弱,蒼白而單薄,加上這些成人風格的裝飾,再過幾年的話,完全就是孔孟這些老夫子門下飽讀經書、博聞善辯的士子了。

所以爺爺當初給我們幾個起名時,可能弄錯。

應該是我叫武威,二弟叫金城才對。

“大哥,你上午出去找亞米卡去了吧!”

武威舒心的搖着躺椅,對着我嘿嘿的壞笑道。

“不要瞎說,不舒服回房睡覺去了!”我蒼白的狡辯道。

“我才不相信呢,大哥你幹啥也逃不過我的眼睛!”武威笑道。

“膽敢在爺爺他們面前胡言亂語!小心我揍你!”

我對着武威狠狠的舉起拳頭道,既然已經被這小子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就只能拿出兄長的權威來壓壓他了。

而武威則閉上眼睛,假裝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的睡著了。

我的威脅對武威是沒有用的,他知道我不敢真揍他,因為有外公給他撐腰。

三個孫子中,爺爺最寵我,外公最喜歡老二,老三長安則是母親最最寵愛的幼子小兒。

“大哥,表姐生氣啦!”三弟長安玩着手裡的泥人,突然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把他得到的最新情報透露給了我。

“她說你老是找亞米卡姐姐玩不和她玩!”

“她生氣管我什麼事!有本事就別到咱家來!”我憤憤的應道。

表姐蘭果爾是盧丹姨媽家的小女,在“清風澤”書院和我們一起修習漢書。

她胖的都快成球了,還死愛黏着我,說長大了要給我做媳婦,本少爺的一世英名都毀在了她的手裡。

“有本事你就把現在說的話,到爺爺面前重說一遍!”裝睡的二弟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的插了進來。

和盧羽爺爺的女兒們將來結一門兒女親家的約定,是爺爺他老人家自己提出來的。

而那邊的幾位盧氏姨媽都認上了我這個老大,還笑談把蘭果爾許配給我。

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好在母親一直站在我這邊,對這樣的家族約定不置可否。

親戚歸親戚,娶一個胖墩的黑丫頭做長媳,她引以為傲、一表人才的長子可就太悲催了。

“你小心點,將來蘭果爾嫁與你做婆姨也不一定!當年阿媽怎麼收拾阿爸的,你們記不得了,我可還有印象!”

我開心的爆笑道,武威竟敢搬出爺爺來嚇唬我,我可不是嚇大的,知道他的軟肋在哪兒。

兄弟三人中間,武威最像我們那位遠走他鄉不再歸來的父親,弱不禁風而又公子多情。

將來爺爺如果真是亂點鴛鴦譜,讓他娶了蘭果爾,那武威二弟肯定也是一位挨老婆欺負的命。

想到其中的妙處,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先前因為擔心而引起的不快也一掃而光。

“大哥!有你這麼做兄長的嗎!”

武威憤怒的站起身來,滿臉憋得通紅,忿忿不平的一個人去書院讀書去了。

如果人有先見之明能看出十年之後的變化,我和武威就不會對長大之後娶蘭果爾為妻之事如此的忌憚了。

因為那時蘭果爾的嬰兒肥已完全消失,成了王城裡數一數二的黑仙子。

正如三弟所言,自從有了和羅馬商人亞歷山大的約定之後,母親真是把亞米卡當成自家的親閨女來照顧了。

一諾千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在母親這兒顯得比什麼都重要。

她生怕亞米卡在“清風澤”的這段日子有什麼閃失,將來不好向老亞歷山大交代。

所以不僅和亞米卡同食同宿,還給她配了一個隨身女僕,寸步不離的跟在她的身後。

亞米卡是個非常乖巧機敏的丫頭,從第一天開始,她就如我們兄弟一般改口喊我母親為“阿媽”。

這阿媽長阿媽短的親熱勁兒,把母親哄得喜笑顏開,逢人就說菩薩給她送來了一個親閨女。

亞米卡的所有要求,在母親那兒都得到了無一例外的恩准。

包括每日午後,去客棧外的沙丘上曬太陽散心,母親也同意了,但條件是要有女僕陪着,另外不要走的太遠。

於是我和亞米卡之間的約會,也就改在了每天的下午。

女僕姐姐很好對付的,只需一點小恩小惠,姐姐、姐姐的叫上幾聲,她就會忠心的給我們打掩護。

也許在她看來,我們這倆個小娃根本就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亞米卡一個異鄉來的丫頭,在“清風澤”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需要有像我這樣的玩伴。

本來就不是什麼病,所以幾日的休息調理之後,亞米卡又恢復了她原來的樣子。

目如秋水、笑靨如花,金色的秀髮在太陽下面,就如一團正在燃燒跳躍的火苗一般。

母親特地請來裁縫,用真絲面料為亞米卡做了幾套兼容漢地和吐火羅風格的女服。

那紫花苜蓿、陽春白雪顏色的女服,穿在亞米卡的身上,別提有多好看了,簡直就是從崑崙大山上走入凡間的仙女。

母親還為亞米卡準備了好幾條各種顏色的絲綢髮帶,但亞米卡堅持用自己橄欖色的那一條。

她說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禮物。

“亞米卡,你阿爸出來行商怎麼老帶着你啊?你的阿媽呢?在羅馬國的家裡等你們嗎?”

有一次在開心的嬉戲之後,我倆並肩躺在柔軟的沙坡上對着天上的白雲發獃時,我有點好奇的問。

亞米卡的情緒一下子陰鬱了下來,默不作聲的站起身,對着一旁的駱駝草使勁的踢了幾下。

然後靜靜的坐在離我稍遠的沙地上。

“我媽媽在我三歲的時候就不要我了。”她盡然無聲的抽泣了起來。

“亞米卡你怎麼了?你這麼美麗可愛,你的阿媽怎麼會捨得不要你啊!”這回輪到我驚訝了。

趕緊爬起來靠近她的身邊,試圖以此來安慰她。

母親拋棄自己的孩子,只在小時候女傭奶媽哄我們睡覺的故事裡出現過。

現實的人世間,我們這些蜜罐里長大的富家子弟,是無法想象其中的苦難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媽媽把我寄養在羅馬山下的一所修道院里,給我留下了幾枚金幣和這條絲帶後,就和她的情夫,一個高盧國商人私奔了。”

說出了心裡的隱私後,亞米卡整個人輕鬆了許多。

她把媽媽留給她的那條髮帶解了下來,放在手心裡輕輕的搓揉着。

滿頭的金髮也瞬間傾瀉而下,把她纖細的脖子都遮住了。

我忍不住站起身來,雙手捧住了她的秀髮陶醉的聞了聞。

然後從她手上取回髮帶,把她的頭髮胡亂的扎在了一起。

可能除了父親之外,第一次有鍾情的男子給她梳頭,亞米卡的一下子滿臉的羞紅,連她的後脖上也布滿了紅暈。

她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顯然沒有生氣,還很享受這樣的伺候。

強迫症般的系好亞米卡的秀髮之後,我才又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你阿爸呢?你的阿爸去哪了?”

老亞歷山大猙獰的面孔一下子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麼強悍的男人,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敢去拐走他的老婆。

“我爸爸那時候出海行商去了迦南,又從那兒去了埃及,一年後才回到羅馬。”

亞米卡嫌我把她的頭髮揉亂了,一邊解開發帶重新梳理,一邊回答着我的提問。

“哎!我爸爸媽媽都是可憐的人啊!爸爸辛辛苦苦的在外掙錢養家,家裡的老婆卻跟別的男人跑了!媽媽呢常年一個人在家操持,沒有男人在身邊幫她,現在想想也很可憐!我已經不恨她啦!”

等亞米卡重新整理好自己的秀髮後,她關於自己父母苦難人生的總結也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