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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日,我們沿着天之山腳下斷斷續續的綠洲一路前行,再也沒有遇到太大的障礙。

有一天在一道叫做祁水的長河之畔,我們捨棄了東去的固有商路,而是沿着岸邊的羊場小道,向天之山的深處進發了。

途中我們走過了很多懸掛于山腰之中的木質棧道,聽爺爺講這是當年蜀漢的軍師諸葛孔明六出祁山之時,留下的糧草馬道。

沿着這條棧道南下,可以直達富饒的西川。

因為歲月的久遠,棧道的很多地方早已腐爛,走在上面甚是危險。

第二日的晚間,我們的商隊下了棧道,繞過一處山樑之後,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起來。

沒想到在這群峰環抱的天之山的腹地,會有這麼一塊平坦如錦的高塬。

“少主!祁山馬場到啦!!”

秦沖指着前方綠草如茵,野花遍地的高塬向我大聲的歡呼道。

順着秦沖手指的方向,遠處群山雪峰與草場相連的天際間,十來位騎着駿馬的牧人正手持套馬杆,趕着幾百匹來自烏孫、大宛的神駒,向林邊的圍場風馳電掣般的奔騰而來。

“奴葛!”“木塔尼爾!”“芒東拉!”我們這邊頓時騷動了起來,人群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之聲。

這三人我都認識,是爺爺派駐祁山馬場的三位管事。

其中羌人奴葛和芒東拉是爺爺十年前收下的夥計,木塔尼爾則是外公在王城時候的老部下,和商隊里的幾位師兄一樣。

“老爺!”“師傅!”

對面的牧人中間也傳來了歡快的吶喊之聲,有三匹牧人的坐騎已經離開了回欄的馬群,向這邊狂奔而來。

黑色的羌袍,披肩的亂髮,赤醬般的膚色,我已完全分不清他們三人誰是誰了。

“老爺!尉爺!這段日子我天天派人去祁水河邊探聽消息,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們給盼來啦!”

三人翻身下馬來到了跟前,我才能認出個大概來,正在和爺爺說話的這位應該就是奴葛大哥了。

夥計們紛紛上前來,給了這三位同生共死過的夥伴一個又一個激情的擁抱。

“可不是嘛!轉眼之間兩年的時間都過去了!哈哈!奴葛,芒東拉,木塔尼爾!老夫也想你們啊!”爺爺抱着芒東拉開懷的大笑道。

“少主,兩年不見你都成大人啦!當年我們帶着長安少主離開“清風澤”時,你還是個孩子呢!”

木塔尼爾早已開心的臉色赤紅,拉着我的手怎麼也捨不得鬆開。

一聽到“長安少主”四個字,我的眼淚盡然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這一路走來,我已經嘗遍了沿途的艱辛。

而我的長安三弟,當年離開清風澤時,還只是個八九歲的孩童啊!

儘管當年他們走的是從貴霜國南下的海路,比陸路要舒適了許多,到洛邑書院之後還有二弟武威的陪伴。

二弟離家時我還沒有太多的感覺,但三弟長安剛剛離開清風澤的那段日子,我想他都想的要發瘋了。

當時一點也搞不明白,爺爺為啥如此的狠心,把兩個年幼的孫兒都送到了如此遙遠的中土他鄉。

兩位小弟的離家,對於母親的打擊是刻骨銘心的,儘管她外觀上從未表現出來對於愛子的思念之情。

但那段日子,她一下子似乎老去了很多,對於我的寵愛也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一刻見不着我就會發瘋般的命令女僕、夥計們到處的找我,直到我出現在她的身邊,母親才能慢慢的放鬆下來。

“少主你咋啦”

看到我流淚,木塔尼爾驚訝的問道,秦沖也趕緊關心的湊了過來。

“沒啥沒啥,呵呵,有點想念我的二弟武威和三弟長安他們了!”我趕緊擦去了淚水,敷衍的笑道。

“長安這小娃真是不簡單啊!當年一路南下就沒聽到他哭過,見到什麼都新奇,都開心!呵呵!走海路去建康耗時是長了點,不過一路上確實能見到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

木塔尼爾得知我因為思念兩位小弟而傷感,趕緊扭轉了話題。

“長安這幾年除了個頭長高了,其他都沒什麼變化。還是胖乎乎的,成天樂呵呵的模樣。武威的變化大,個頭比少主你還高,模樣氣質有點像莫高石窟那的白軒畫工!”

一旁的秦沖跟着介紹了長安、武威二弟的現狀。

聽了二位的勸慰之後,我有點悲愴的內心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原本擔心兩位老弟在外邊會吃苦頭、會成天想家。現在得知他們在洛陽、建康的日子還挺滋潤,我也就放心了。

祁山馬場的居住地依山而建,全由整段的原木壘砌而成,屋頂鋪着當地隨處可見的白色石英碎片。

和途中見到的一些羌人山寨,有着幾分的相似。

木屋邊的草地上,一群小娃正在踢着一個用羊皮做成的球囊。

看到了我們這些山外過來的客人,這些小孩放棄了踢球紛紛圍了過來,對於我們帶來的每一個物件都感到好奇。

幾位長相還算周正的漢人、羌人女子,已經開始在場地上殺雞宰羊,為我們準備晚間的飯食了。

不用說,這些女子都是這些馬場夥計的內眷,中間肯定也會有木塔尼爾他們三人的臨時媳婦。

在這荒山野嶺之間,除了他們這十幾條漢子,平時連個鬼影都難見到。

如果不找個女子在身邊陪伴,那日子就過得太無趣了。

晚飯過後,馬場的夥計們已經在場院的祭壇里燃起了兩堆熊熊的篝火。

我們商隊的百十來人和馬場的夥計家眷們全部圍着火堆席地而坐,喝着略帶酸味的馬奶酒,欣賞着本地土羌夥計和他們的內眷們即興表演的一些山野尕舞,享受着這難得的安閑時光。

我也禁不住拿出隨身攜帶的手鼓,伴着他們舞蹈的節奏,肆意的拍打了起來,放佛又回到了在樓蘭故城與庫家姐妹在一起的那個晚上。

秦沖似乎已經開始思念起他的庫家小妹了,整個晚上一直心不在焉瞅着火堆發獃,和平日里樂天頑劣判如兩人。

道上的時光過得真快啊!轉眼之間已是中秋的八月,離開孔雀河邊的庫家客棧已有兩個月了。

連往常每年都會和眾表姐妹戲耍一番的七夕,也過去了二十餘日。

漢詩有云: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不知道在那遙遠的地方,亞米卡過得還好嗎?庫日娜過得還好嗎?還有妹妹古蘭朵、表姐蘭果爾,還有敬愛的母親、奶奶,你們都還好吧!

正遐想之際,奴葛、木塔尼爾、芒東拉三人各提了一桶馬奶酒,挨個的過來敬酒了。

“老夥計們!在這兒過的滋潤吧!頓頓有酒有肉!哈哈!”

能夠開懷暢飲,是外公這輩子最大的樂事,他和芒東拉三人各幹了一碗,哈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