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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南兒的到來,讓莊園中混亂如麻的籌備事務一下子順暢了起來。

她把留在田莊中的所有人員分成了三組,一組負責莊園的原有事項,諸如放牧、澆園、清掃、後廚之類的活計。

第二組人員由一衛姓的管家領隊,每日按照劉南兒列出的清單去建康城中採購大婚之日所需的各種用品。

第三組主要由留在莊園里的商隊夥計組成約二十多人,由秦沖為總召集人,沙米漢和鍋盔劉從旁協助。

時間緊迫,明日開始從建康城中請來的木工、漆工、裁衣工等百工匠人就會來莊上施工,布置洞房和迎賓館所。

秦沖他們的主要任務是配合這些匠人,幹些臨時採辦、遞物、跑腿的閑差。

而我和長安弟只要每天對照着劉南兒列出的清單,檢查進城採購的物品有沒入庫、件數是否相合即可。

劉南兒總管全局,檢查驗收每一項施工的最後結果和採辦物品的成色。

不愧是門閥士族人家的小姐出生,又做過幾天官宦豪門家的少奶奶,劉南兒管家理事確實很有一套。

經她這麼一羅列分工,原本我三頭六臂也理不順的事務,一下子涇渭分明了起來。

等十日之後爺爺他們從江北歸來,隴西莊園的所有門窗案牘都已修葺一新,一派生機勃勃的喜慶之氣。

由庫房臨時改成的迎賓別院,流水宴席的所用桌椅也全部就位。

我們易氏在這江南除了一些生意上夥伴,基本上沒有故友親戚。

但考慮到劉府宗親和新娘六個姐姐的婆家都在建康城裡居住,這些人家可能會看在劉老太公的面子上來隴西莊園隨禮慶賀。

這也是把易氏一門和新郎倌武威二弟引入建康士族上流社會的大好時機,所以要預先籌劃,免得到時安排不周讓世人笑話。

因此,劉南兒還自作主張的在田莊大門的外邊,新開了一塊可供百十輛馬車入港的停車場地。

新婚佳人的洞房更是在這位新娘家姐的親自籌划下,布置的富麗堂皇、紅紅火火!

如此管家安排事務的本領,就算是清風澤客棧的家母于闐夫人親在現場,也不過如此。

真希望二弟媳劉可兒也有她姐姐劉南兒這樣的持家之道,那樣的話,武威二弟可就有福氣啦,也是我們整個家族的幸事。

劉南兒是一位特別會心疼男人的女子,那種體貼和親昵的伺候,能讓人舒服到骨子裡。

每次看到我汗流浹背的忙活之時,她總會走上前來遞給我一條香帕,滿臉柔情的看着我擦完之後,才會心滿意足的離開。

或者是我正站在場院里和秦沖他們、其他的匠人們忙裡偷閒的散扯聊天之時,她又會為我送來一碗清茶。

殷勤親熱的模樣,真是羨煞旁人也!

家丁夥計們都知道這個女子是我請來幫忙的親家姐姐,不知情的外人工匠們還以為我們是郎情妾意的一對夫妻呢。

不過如果真能有劉南兒這樣的佳人為妻,此生也算沒有枉活,她早逝的夫君真是個無福之人啊!

“少主,你完啦!這位親家姐姐看上你了!”

一次在驅馬去城中採購桐油朱漆的途中,秦沖神神秘秘的笑道。

“少主,聽說她的丈夫才死去沒多久,是真的嗎?”沙米漢痴痴的問。

“哎,紅顏薄命啊!這麼好的女子,聽武威講她回娘家守寡已經兩年多了,上天不公也!”

想起強作歡顏的劉南兒,我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少主,老輩人講這世間有兩種女人不能惹,一種是良家女子,一種並是守寡的婦人!”

鍋盔劉真兒不知從啥時起,也變得文縐縐了起來。可能是受長安城中那位蘭姑娘的熏陶之故吧。

“良家女子我明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要走正道,不能圖一時之快,否則必遭天譴。可守寡的婦人不能惹是為何故?”我好奇的扭頭問道。

“守寡的婦人最為可憐!像劉家姐姐這般沒有子熙、娘家財大勢大的還好點。如果既有子女需要養育,又有公婆需要孝敬,還要看世人的臉色苟活,真是生不如死啊!這樣的女子你一旦相中要麼就當行善積福娶下人家,做妻做妾都成!要麼就離人家遠點!”

“鍋盔啊!這是迄今為止你唯一一次說人話,哈哈!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劉真兒老哥!”

我用手中的劍鞘使勁拍了兩下鍋盔劉的後背,以示鼓勵。

“要我說啊少主,你也不要跟我們行商了,就留在這江南吧!娶下劉南兒為妻,你和武威少主倆兄弟,一人在朝為官,一人打理隴西莊園!如此逍遙快活的神仙日子,不比苦哈哈的商者好上千倍萬倍!”

秦沖萬分羨慕道,恨沒有生在如我這般的富貴人家。

“少主,求你一件事!這個劉家姐姐你如果對人家沒有意思,幫我引見引見如何!我老漢不嫌棄她是寡婦!嘿嘿!”

沙米漢色眯眯的傻笑道,這個柔然國的莽漢自從離開長安後,一路見到任何女子都如犯了花痴一般。

今秋回于闐國如果走北路經過他的家鄉,一定要讓爺爺在當地給他物色一房媳婦。

“可人家嫌棄你啊!沙米漢!”

這傢伙竟敢窺伺我所鍾情的女子,讓本少主很是惱火。

於是不再和這三位無聊的傢伙糾纏下去,打馬向前方奔馳而去,把趕着馬車的他們遠遠甩在了後面。

平心而論,這三位老夥計說的都不無道理。

從在下邳劉府莊園第一眼看到劉南兒,我就被她絕世容顏下的哀怨之情深深的迷住了。

這次請她來隴西莊園,一方面是請她過來幫忙,更主要的私心是想創造與她單獨相處的機會。

我的這點小心思,正值芳年思春日久的劉南兒豈會不知!

所以只要在我跟前,這個女子總是笑靨如花,盡展江南女子的嬌柔之美,更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忌諱的討好與我。

此所謂投之以桃木,報之以瓊瑤。

可我如今真和劉南兒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卻有了太多的忌諱,遠不如和樓蘭姑娘庫日娜和上官燕喜小姐那樣的隨心所欲,肆無忌憚的表白真情。

有很多次因為受不了她那曖昧多情的眼神而逃之夭夭,儘管心裡愛的要命,但理性告訴我不能逾矩。

劉南兒是武威弟未來夫人的七姐,我們易氏的親家姐姐,如果圖一時之快和她做魚水之歡,我可以一走了之。

但萬一事情傳揚出去,武威二弟在這江南的建康就沒法做人了。

劉府及其宗親這些門閥士族,也會由現在的靠山變成將來的仇家。

爺爺幾十年來在這江南建康一片苦心為武威、長安二弟打造的升遷之路,也就會付諸東流。

因此秦沖、鍋盔劉這兩小子說得對,要麼留在隴西莊園過神仙日子,娶守寡的劉南兒無論為妻還是為妾。

要麼就離這個女子遠點,就當成是一門親戚,多年未曾謀面的家姐。

就在這樣搖擺不定的思慮中,日子一天天過去,劉南兒看我的眼神也一天天的哀怨了起來。

爺爺對於劉南兒這些天的辛苦鋪排甚為滿意,一下子給這位親家姐姐包了五十金的零花錢。

“親家哥哥,送送我吧,我在前面官道的路口處等你。”

劉南兒離開隴西莊園的那個早晨,隔着馬車的窗牘,對我輕輕的低語道。

剎那間,我感到全身的血液幾乎都沸騰了起來,整個人飄飄忽忽如騰雲駕霧一般。

劉南兒的馬車離開半個時辰後,我借口去建康城的太學院找武威弟商量事情,和爺爺告假。

然後牽馬躲過了秦沖他們,一個人悄悄的溜出了莊園,沿着崎嶇的山路向劉南兒所說的那個官道路口狂奔而去。

劉府馬車靜靜的停在路畔,隨行的丫鬟正站在路中間焦急的來回踱步。

“公子,你總算來了!我家小姐都快急死啦!”

機靈的小丫頭看到我匆匆而來,開心的招呼道,然後就轉身鑽進了一旁的車廂。

“阿叔!我們走吧!”是劉南兒儂軟的吳音。

“好嘞,小姐!”趕車的家老朝我友善的笑了笑,輕搖長鞭,拉車的馬兒就邁開了四蹄碎步小跑着上路了。

車窗的帘布已然拉開,劉南兒淚光漣漣看了我一眼,笑靨中帶着苦澀。

“親家哥哥沒有話跟奴家說?”我們就這樣並排行走了許久,劉南兒才打破了沉寂。

“小姐如此年輕,今後的日子作何打算?”

我悶聲問道,有深深的負罪感,感覺自己招惹了一個只可遠觀的女子。

“寄身於娘家,如無根之青萍。本願遁入空門,怎奈春心猶在,尚戀紅塵,苦啊!祈求公子救我!”

劉南兒的一聲泣中帶血的苦啼,叫的我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