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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武威和外公先於我們三個月回到于闐。

等我們的商隊穿越了大半個北方西域諸國回到清風澤客棧時,他已經在母親的一再催促之下,跟隨身毒國的商隊南下從海路回東晉赴任去了。

家母于闐夫人是個開明之人,凡事以兒子們的前途為重。

武威弟新官上任,又和劉可兒剛剛新婚燕爾,怎能因為回西域省親探母而耽擱太長的時間。

為了回程的安全,還是由外公全程護送。

而且家母還交給了外公一個任務,他老人家從此以後就在東晉南朝養老不要回西域了。

武威、長安倆弟在東晉入仕安家,也需要一位長輩陪在他們的身邊,同時偌大的隴西莊園也需要自家人來精心打理。

家母自己管理清風澤無法分身,奶奶的身子骨已不適合長途奔波,爺爺也就不可能撇下老妻去照顧孫兒們。

所以作為家主前往南朝的任務,就只能交給了孑然一身的外公。

外公和爺爺都已年近古稀,早已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江湖苦旅四海行商的日子已經不再適合他們。

萬一途中有何閃失老死與他鄉,我們這些晚輩將會後悔莫及。

因此家母決定等這趟行商結束之後,爺爺和外公全部解甲歸田,由我這個長子接過家族商隊的大旗。

如果我沒有這個魄力,那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解散商隊便是。

幾十年行商和清風澤客棧經營,已經攢下了我們于闐易氏一門幾代人也用不完的財貨。

當我家的駝隊經過邊界的驛站關卡,進入于闐國境內的時候,我遠遠看見前方的古道邊上有一身着彩裙的少女,坐在一個沙丘的頂端朝北方焦急的張望着什麼。

她的坐騎正在一邊悠閑的啃食沙坡上的馬蘭花、駱駝草,神似當年亞米卡等待她父親亞歷山大從中土歸來的模樣。

“古蘭朵!古蘭朵!”

我策馬衝出了駝隊,朝着沙坡的方向高聲的喊叫道。

這個小妹,在清風澤時最忠實的小跟班,一年未見想煞我也!

雖然有半里之遙的距離,我可以斷定那個女子肯定就是古蘭朵。

只有她才知道我們會在這個時節歸來,而且以她的脾性,肯定會每天跑出老遠來迎接我們。

但見沙丘頂上的那個女子旋風般的奔跑下坡,坐騎也不要了,迎着我們的商隊拚命的跑上前來。

“大哥!爺爺!”

久違的吐火羅語官話,熟悉的鄉音,我的眼睛一下了模糊了,翻身下馬攤開雙臂迎接小妹古蘭朵的親情擁抱。

一年未見,這個女子又長高了很多,天藍色的雙眸清澈而靈動,無數個細小的髮辮在秋風中飛舞。

“大哥!你下次行商帶上我吧!沒有你在清風澤的日子無聊死了!”

和爺爺、蘇叔他們歡呼親熱之後,古蘭朵跨上坐騎與我並肩而行道,她那鬼靈精怪的真性情又顯露了出來。

看着這個小丫頭,我想起了樓蘭姑娘庫日娜,她也有滿頭黑色的髮辮;與雲海西國的亞米卡也有幾分相像,同樣蔚藍色的雙眸。

“都走了留下阿媽一個人打理清風澤,你安心啊!”

看着古蘭朵蝴蝶般飛舞的髮辮,我有伸出手去把它們捆紮起來的衝動。

“所以大哥你趕緊結婚啊!二哥都結婚了,還一下娶了兩房嫂夫人!”古蘭朵嘻嘻笑道。

“兩房夫人!怎麼回事?”我故作不知的問道。

“二哥回來沒多久,阿媽就讓他和蘭果爾表姐圓房啦!還把城裡所有的親戚都請了過來,你們也不在家,那幾天我這個小姑子都累死了!”

古蘭朵稚氣未脫的娃娃臉上,露出了一絲埋怨苦惱的表情,讓人見了忍不住發笑。

“蘭果爾現在在哪,還在清風澤嗎?”

武威二弟儘管滿腹委屈的歸來,但我可以肯定他第一眼見到如今的蘭果爾表姐,定會感嘆不枉此行。

而母親這麼快就讓他們圓房,還是令我很感意外。

武威這小子真是艷福不淺啊!江東美女劉可兒、西域佳人蘭果爾,左擁右抱快意人生,不亦樂乎!

“已經跟外公、二哥他們去中土了。臨行那天哭得淚人似得,哎!我也很難過,從此往後沒人陪我玩了!大哥也趕緊娶個大嫂回來吧,給我和阿媽作個伴!”

古蘭朵可憐的嘆了口氣,她和蘭果爾情同姐妹,蘭果爾此次遠走他鄉,對於古蘭朵來講是個短期內難以接受的事實。

“哎!你大哥我也想結婚啊!可這世間的女子又不像市井中待售的牲口,想怎麼挑就怎麼挑!難啊!”

我嘆息道,上官燕喜的了無蹤跡讓我萬分苦惱而又無法排遣。

這時,秦沖他們打馬從我們的跟前經過,親熱的向蘭果爾躬身問候,少主的妹妹在旁邊他們可不敢造次。

“裝啥糊塗啊易金城!你一路上的所作所為外公全部都跟阿媽說了!庫日娜、上官小姐、還有劉南兒姑娘!快快從實招來!”

古蘭朵壞笑的叫道!這個小女子真是被阿媽寵壞了,盡然敢直呼兄長的官名。

“好吧!將來我要把這些姑娘全部娶進家來,看你這個小姑子如何招架!哈哈!”

我不想和親愛的小妹糾纏下去,嚇唬她道,一邊拍馬朝前方趕去。

正巧這時爺爺和蘇叔他們喊住了古蘭朵,詢問家中、王城的情況,也算是給我解了圍。

落日之前,清風澤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入了我的眼帘,客棧熟悉的炊煙在夕陽里緩緩舒展開來,消散於穹廬之下。

角樓清脆的風鈴聲遠遠傳來,內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劫後餘生般的喜悅代替了先前思念成災的憂愁。

還是家園好啊,你遠方的遊子終於回來啦!

阿媽、奶奶、客棧中所有的夥計、歌舞姬姐姐們、還有住店的客商全部迎了出來。

親人重聚又免不了喜極而泣了一番,我翻身下馬抱住了日思夜想的阿媽,給她磕了好幾個響頭。

阿媽蒼老了很多,頭上已經有了一絲絲的白髮,肯定是擔憂思念我們這些遠行孩兒們的緣故吧。

奶奶和母親對待孫兒與兒子的看法往往是不一樣的。

奶奶慕容瓊琳誇我成熟長大了,身長八尺虎虎生威,頗具爺爺年輕時候的神韻,將來可以繼承爺爺的行商事業。

而母親于闐夫人則嗔怪的埋怨我不聽她的勸告,不願接掌客棧生意,非要出門行商自找罪受,如今整個人變得又黑又瘦,足足長大了十歲。

所以對於爺爺奶奶來說,他們祖父輩需要的是能夠成為家族棟樑、頂天立地的後輩,這樣他們將來就可安心的去面對列祖列宗了。

而母親則希望我們是在她的羽翼下生長、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娃。

這是一年中喜慶收穫的時候,大多數夥計的家眷都在於闐國的王城鄉下。

歸心似箭的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把駝背上的絲綢皮袋搬入了客棧的庫房,昆崙山馬場的夥計也早幾天前就已在客棧守候,他們的任務是將兩百頭駱駝趕回馬場休養生息。

母親、古蘭朵以及整個客棧的夥計、女傭全員上陣,為我們這些歸來人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酥香的饢餅、肥美的羊炖、烤全駝、馬奶酒,全是我最最熟悉的味道。

正式開席之前,蘇叔已經領着秦沖他們這幾位無家可歸留守清風澤客棧的夥計,把商隊所有人員一年多來的工錢結算完畢。

每人十匹絲綢的私貨也分配清楚,然後就是掛賬、飲酒狂歡,錦衣而歸!

歌舞姬姐姐們載歌載舞於人群中間,對於上官燕喜無法遏制的思念讓我如痴如狂,也搖着手鼓,加入到這些姐姐們歌舞之中。

臨行還是少年,歸來已是閱遍人間風情春色的江湖浪子。

姐姐們明顯覺察到我的這種變化,不再如以前那般和我毫無顧忌的戲耍了,讓我很是失落。

人長大後許多兒時的樂趣也就沒有了,悲乎!

“老漢!我的這些姐姐你有沒相中的,知會一聲!”

端着一碗馬奶酒,在人群中找到了秦沖、沙米漢、劉真兒三位兄弟,我挽住沙米漢的肩膀大聲的喊道。

唯有這般借酒消愁的痴狂,才能解除我心中的鬱悶。

途中如能遇見上官燕喜,把她帶回清風澤來該有多好啊!那我現在就是這個人間最幸福的人,可惜天不遂人願也!

“少主當真?中間穿白裙彈着琵琶的那位姑娘在下喜歡,望少主成全!”沙米漢嘻嘻笑道,舉酒敬我。

這傢伙眼真毒啊!白衣女樂士乃是我家歌舞姬中的花魁烏麗曼姐姐,莎車國家道中落的大商之女。

“我先幫你問問,明日給你回話!”

怎奈途中曾答應過沙米漢,回于闐國後給他討一房媳婦,故只能敷衍他道。

沒想到第二天我向烏麗曼委婉的訴說此事時,這位美貌的姐姐盡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幾天後他們二人就用各自的積蓄,再加上我家的贊助,在於闐王城裡買下了一處小小的宅院,結為了一世的夫妻,真是姻緣天註定也。

大喜日子這一天,我和秦沖、劉真兒三人去沙米漢的新家賀喜。

這兩個傢伙盡然埋怨我一碗水沒有端平,為啥沒有把這麼美麗賢淑的姑娘介紹給他們。

可秦沖在孔雀河的庫家小妹怎麼辦?鍋盔劉真兒不是一直迷戀着長安桂之坊的那位蘭姑娘嗎?

真是好人難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