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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離開後,整個陽川郡侯府陷入了一片火海,沒有任何人從火海中逃出,不知什麼時候,後院的所有人都已經死絕。

兩道身影站在遠處觀望着火海,表情淡漠。

領首一人,語氣感慨:“真是人心惶惶,連暗司正統的金鱗衛都出工不出力了。”

“哼,妄議君上,要不要稟報大人?”

“不用,大人才不會管這些閑事,只要他們完成了任務,不壞大人的事就行。不過他們的堂堂聖廷樞機,見識可真是讓人堪憂。”

“是啊,你我只是鷹眼,都知道徐謙的實力絕對已經達到了宗師之境,而他們二人居然懷疑聖廷廷尉的實力。都說聖廷金鱗衛已經成了世家庶出子弟的鍍金場所,看來傳言不虛啊。”

“都是些意志薄弱的傢伙,沒有大局觀,所思所想只顧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他們哪裡能明白皇上的魄力,這次來的可不止六個金鱗衛。大人只負責輔助,主持者另有他人。對於吳王,皇上是志在必得。”

……

南疆,蛟龍嶺。

陳安帶着章霞行走在一條由屍體鋪就的道路上,準確來說是蛟龍寨賊寇的屍體。南疆蛟龍寨此時已經是一片焦土。

章霞臉色煞白的跟在陳安身後,那天他們各自分配了任務就分組離開,她因為對南疆的道路比較熟悉就被陳安帶在了身邊。

來到南疆之後,為了對付蛟龍寨這個地頭蛇,她制定了幾套方案,謹慎無比。因為在他們之前,當地衙門招募民兵,組織了幾次圍剿,皆無功而返,還損失了不少人手。寨中三百多條漢子可都是見過血的精銳,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整個蛟龍寨加上老弱婦孺數千人,又佔據地勢之利可謂易守難攻。

正在她為此撓頭之時,陳安竟然直接帶人沖了上去。蛟龍寨也是像往常一樣遁入山林與朝廷兵馬捉迷藏,恰在此時山林之中竟騰起紫色煙霧,一晝夜後煙霧散去,山路之上遍地死屍,其死狀凄慘無比,整個蛟龍寨及其周邊山林如同修羅地獄。就連她這種百戰精銳看了也是胃中翻滾,想要一吐為快。

陳安走到一個還在地上掙扎哀嚎的物事面前,駐足站定。說是物事,是因為那人已經看不出人形了,臉上儘是坑坑窪窪的腐肉,身上的皮膚也被爪爛,看傷口痕迹竟是其自己所抓。翻卷的血肉透着青黑色,流出的血液濃稠如同漿糊一般,還是詭異的紫黑色。黑洞洞的眼眶瞪着章霞,讓後者幾欲暈厥過去。口中赫赫作聲就是說不出話來,想是舌頭已然腐爛掉了。

陳安從懷中掏出一副畫卷,對照着那人,認真的分辨了一下,點頭道:“這人當是聶沖無疑了。”說完,伸腳踹在其心口,當即將之了結。回過頭來看着發怔的章霞,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皺眉道:“反正都是殺人,用毒用劍又有什麼區別,你反應也忒大了點,一點不像暗司精銳。”

章霞心頭髮虛,連忙低頭道:“大人息怒,屬下只是……只是一時不太習慣……大人的手段,屬下……”

陳安不耐煩的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的毒雖然厲害,但也沒有能一下毒死幾千人的毒藥,就是一百人當面也毒之不死。”

章霞一愣第一次聽說這種論調,不過想想也很合理,揮揮手就能滅掉成千上萬人,那不是與神仙無異了,若是有人能夠做到早就天下無敵了,但她也實在是想不通其中關竅,於是喃喃問道:“那聶沖他……”

不等她問完陳安就繼續說道:“這聶沖偌大的名頭,卻是蠢材一個,居然在蠻山之陰建寨,這裡陰毒鬼瘴甚是厲害,雖然按照季節變化有規律可循,但是人為催發,未嘗不能讓其提前爆發。往年瘴氣爆發之時,他往山陽一躲,官兵皆被瘴氣所阻,對他無可奈何,瘴氣在春冬之季蟄伏,他又依仗山陰地勢之險,依然不懼朝廷圍剿。可謂是如魚得水,我如今略施手段,激的瘴氣提前爆發,並往其中加了些許猛料,正好讓他自食其果。”

章霞暈暈乎乎,插手行禮:“屬下魯鈍,多謝大人提點。”她雖然明白了其中奧妙,卻總覺得那裡不對勁,直到隨着陳安下了山來,看着其興沖沖的去了當地官府,用紙筆記錄什麼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自己糾結的並不是陳安怎麼殺了這麼多人,而是對其殺了這麼多人還能泰然自若地在自己面前炫耀手段的那種心性的恐懼。那一寨之中可不都是賊寇,還有古稀老人,及笄少女,總角兒童,甚至是六甲孕婦,這些人可都是無辜的。那修羅場景任誰見了都不能心中平靜的,哪怕她這種暗司精銳見慣殺戮之人也不例外。

隨着他們上山的官兵個個都是臉色蒼白,面容驚恐,望着他們的眼神除了害怕就是恐懼,宛如見了吃人妖怪一般。就是吃人妖怪也只能一個一個的吃,像陳安那樣揮揮手之間就讓數千人死的凄慘無比,這簡直是鬼神手段。他們面對陳安二人,連半點反抗的意志也提不起來,只能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的陪着小心。

陳安走進了當地衙署,說是縣衙其實就是一座簡陋的村落,畢竟南疆之地蠻夷眾多,王道不昌,連個像樣的城市都沒有,更不要說官府衙署了。

衙署中的官員專門給陳安等人準備的最好的一間客房,在陳安看來也不過是個稍微乾淨點的木屋而已。

但陳安暗司出生,學習過在任何惡劣環境中生存,自然不在乎這些,有張床能睡人,已經是很好的待遇了。這時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拿出紙筆開始記錄這次自己的收穫。沒想到這次南疆一行居然發現了瘴氣這種威力極大的毒素,來源應是草木蟲蛇的屍體所生的腐敗之氣。草木所遺當為木毒,蟲蛇所遺當為水毒,腐敗之氣是為火毒,瘴霧隨氣候變化而起伏,又有土毒的性質,幾乎是五毒俱全,威力無與倫比。

陳安見獵心喜之下收集了一些,又用蛟龍寨的人做了試驗,因此略有心得,這時閑暇,正好記錄下來,以備日後研究。

甚至他心中隱隱有了一些構想。人體為一個整體,通過氣血循環生存下來。金毒霸道無比,能夠直接廢除人體的一項器官,打破人體平衡置人於死地。木毒積鬱人體,使人氣血衰敗,逐漸虛弱。水毒腐蝕機體,蠶食生機與金毒一般都是直接致命之物。火毒只是引起人體不諧,如前期不加以救治,直到愈演愈烈,整個氣血循環完全崩潰,就是喪命之時。土毒在於外界,表現為寒暑變換,風霜交替,主要就是人的生存環境的變化對人本身機體的影響,其最為緩慢最為溫和。

這五毒的根基都是打破人體的氣血平衡,如果能夠善加利用五毒之力以此刺激人體氣血,讓其按照武學鍛煉之法對人體進行鍛煉,未嘗不能替代真氣內勁,強化人體本身,開創出一條亘古未有的武學道路。因為最基礎的鍛煉方法就是煉精,也就是強化氣血,殊途同歸。

想到這裡陳安不禁興奮起來,反覆推敲其中的可行性。五毒合一最難把握的就是度,許多*能夠算準時間爆發,一些潛伏性較強的毒藥也能在特定的時間內發作。這些都遵循着一個字,那就是律。

萬事萬物都有其規律,把握好這個規律,就能夠五毒合一形成人體氣血循環之外的另一個獨立循環。也就是說,只要能將之研究通透,就可以直接將真氣提升數倍,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陳安越是推演越覺得此法可行,於是廢寢忘食的縮在自己的房間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心制毒。

章霞看着陳安的房間晝夜不息的燈盞,心中疑惑,此間任務已了,正應該啟程趕往海州赴任,但都監大人卻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竟似渾不着急。他領的可是將作監少監船舶司監理的官職,雖然是為了掩人耳目但卻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誤了上任的時辰可是大罪。

可是要她去催促卻又全然不敢,蛟龍寨的慘狀可還是歷歷在目的。

如此這般一晃五日而過,第五天夜晚,陳安正在挑燈夜戰,忽然好似察覺到什麼一般,將攤在桌子上的手稿收拾起來,放進隨身包裹之中。這才不疾不徐的重新坐下,對着窗外輕吐一個字:“說”。

今夜無月,窗外一片黑暗,遠處樹叢如同鬼影,恍惚不定。陳安的話音一落,窗外響起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回稟大人,我們失去了目標蹤跡。”

陳安面色一沉,怒道:“廢物,那你還有臉回來見我,”

那個聲音微顫似乎有些惶恐,急急分辨道:“但我們還是打探清楚目標似乎是從蠻江走的水路,經潤江東去應該是海州方向。水鬼已經向海州打探去了。”

水鬼就是水路的暗司密探,對方真走的潤江水路,絕對逃不出沿途耳目,陳安怒氣稍斂,閉目思索了片刻,才緩聲道:“你不去偵探,專門回來向我報告,不會只有這些吧?”

“大人明鑒,我等在偵查過程中發現有另一路人馬似乎也在搜尋目標。”

“什麼人?”陳安面色凝重。

“對方手段隱蔽,並且耳聰目明,似乎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陳安臉上陰晴不定,口中喃喃自語:“十年了,暗司竟然還有人找他們?不對,同道中人不一定就是暗司,若論追蹤之術,可以比擬暗司的還有……”他想到了一件這些年來一直忽略的問題,臉色陰沉的彷彿能滴出水來,立即沉聲吩咐道:“加派人手,不管用什麼手段一定要儘快找到目標,並確保目標安全,一有消息立刻通稟,我會親自接應。”

“遵命。”那個聲音沒有任何異議的領命告退,“遵”字尚在近前說出,“命”字則是由十丈之外傳來。那個聲音的主人輕功之高,放在武林之中絕對是首屈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