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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後山林變的更加難行,也唯有世代生活在這裡的野獸才能在深沉的松林間從容來去。

一道黑影輕巧地躍出松林,帶着一股子兇悍之氣,展露出鈍而長的尖爪和鋒利的獠牙,脖子周圍的毛驕傲地聳立着,毛色灰暗,耳朵也是豎立不彎,體形大如牛犢,針尖也似的瞳仁殘忍地注視着面前一個披着斗篷蹲在地上掏挖着什麼的人類。

它噴着熱氣,全身毛髮豎起,已經jinru了最後的進攻階段,它簡單的腦袋並不明白棉衣是什麼東西,本能告訴它,這麼大的獵物絕對夠它吃上很久的,甚至能安逸的在窩中度過隆冬。

那人類似乎什麼都沒察覺依然專心致志地在樹下掏挖,只是挖掘的動作越發細緻小心,片刻之後,他略帶興奮地顫着雙手將挖掘之物舉到眼前,那是個快趕上圓蘿卜大小的事物,只是根須過長,並張揚的揮舞着。這是一枚籽海,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林下參,只是這麼大個的卻不多見,少說也有兩三百年火候,絕對的大補之物。其實人們常說的千年人蔘指的就是這個,哪有那麼多上了千年的東西,那還不成精怪了。五十年火候的參便是珍寶,上百年的就可以用千年人蔘指代,這差不多有兩三百年火候的,在中原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稀世奇珍,簡直價值連城,就算在北地也值上十口鐵鍋。

十口鐵鍋?想到這,那人不禁表情一囧,這該死的窮地方。

他在這做着發財夢,那邊的野獸卻是蓄勢完畢,猛然射出,直撲他的頸項而去,兇猛處帶起陣陣腥風。

陳安右手小心地將這枚籽海揣入懷中,左手隨意地向身後抓去。

呲,利刃入骨的聲音傳來,陳安收回左手,上面拖着個牛犢大小的灰狼,他五指正插在灰狼顱中,寒殛鬼爪即便離了內力也是一等一的外家功夫,怎麼也不是一個野獸能承受的了的。只是一擊就被抓穿腦顱,連呼喚同伴的機會也沒有,白白奉獻了一身一兩百斤的野味。

陳安心情大好,這下肉食也有了,藥材也夠了,此次一行可謂是收穫滿滿。

只是低頭看着灰狼那巨大的體形,又讓他腹誹不已:這鬼地方,野獸都長這麼大個,這該怎麼回去。要知道那灰狼身上光肉差不多就有一兩百斤,那整個加起來起碼有四五百斤的分量,這裡已是深山,回去的話,最少也有三四十里路之遙,遠路無輕擔,這麼抗回去還不要了他老命了。

好在平澤溝,平澤溝,顧名思義,自然是在兩山之間的低凹地形。這一路回去都是下坡路,讓他省了不少勁,可即便如此還是累的他一身透汗。

等到他把這巨狼拖到自家院中時,已是累的氣喘吁吁了。只有小光還在圍着這大傢伙打轉,目光中滿是驚奇和對陳安的崇拜。這巨狼屍體的兇惡模樣,怎麼看都不是好相與,陳安能把它當獵物打回來,在黎光眼中,自然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陳安被他目光熏的很不自在,可淡淡的溫情在心中流過,還是讓他抬起手,揉了揉小光的腦袋道:“好好練我教你的那些功夫,你也可以做到的。”

黎光笑眯眯地點了點頭,目光堅定,他由於不能說話,性格也變的孤僻,與其他人相處總顯得疏遠淡漠,也只有在陳安身邊才會偶爾露出笑臉。對此陳安也很是無奈,嘗試了各種辦法,依然不能消除小光對周圍人或物的戒心。

其實陳安最能了解這種痛苦,不敢相信任何人,睡覺都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永遠活在警醒中,那種身心俱疲的孤獨感,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他是在遇到慕少平後才漸漸脫離了這種狀態,迄今為止也不算痊癒。小光才這麼大點,他實在不忍心看着他和自己一樣,一直活在痛苦之中。但又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只能利用他還依戀自己這點,多陪陪他,希望能夠化解他心中的結。

稍事休息後,陳安起身,在小光的幫助下,炮製這個獵物,肉炖菜,骨做湯,再加上一些補血益氣的調料,都給小光補身體用,陳安自己也可以打打牙祭。

當然,黎光還太小,完全沒必要用這些補藥,只是這麼小的孩子身體還沒長齊整,就讓他煉精化氣打熬筋骨翼膜,也太過揠苗助長了,很容易就練壞了身體。所以陳安的計劃是讓他先鍊氣,以真氣反補身體,等到他十四五歲筋骨翼膜大成時,同時也真氣周天圓滿,絕對不耽誤。

安下心來,不再想着爭強鬥狠的陳安望弟成龍的心思可一點也不輸於很多為人父母。

下午,得了閑,陳安包上二十來斤狼肉,向文靖家走去。狼肉縱然酸澀,但若仔細烹調,還是不錯的美味,在平澤溝每家每戶並不是每天都能夠吃的上肉的,所以這種好東西自然要拿出來與人分享。他能這麼快在平澤溝安頓下來,文靖幫了他不少忙,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總該有所表示。

走在平澤溝唯一的青石路上,剛剛轉過街角就碰到了正面而來的文靖。

兩人都是一怔,文靖先開口道:“小一,我正要去你那呢,你這是去哪?”

陳安笑道:“我也是去找文四叔你的,剛才進山打了只野狼,刨了點肉,我和小光吃不完,想給你送去。小雨也到了年齡該習武了,正好給他補補身體。”說著將手中狼肉遞了過去,小雨是文靖的獨子,文靖少年離家遠遊,很晚才成親,因此至今膝下只有一個六歲的幼子。

文靖是知道陳安有功夫的,聽他說打了野狼,也不覺奇怪,但並沒有伸手接狼肉,而是笑着道:“你真是有心了,可你和小光也在長身體的時候,可千萬別吝嗇吃喝,狼肉吃不完可以腌制起來,留待以後,若是不會,可以讓你嬸子幫你。”

他說這句話是有道理的,北地苦寒,身體不好就意味着活不下去。那是真冷啊,朔風可刮骨,棉衣雖能禦寒,但南方棉衣運到北地價比黃金,陳安那身棉衣也只有薄薄一層。北地之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一個好身體。

陳安直接把狼肉揣到文靖懷裡:“你放心吧文四叔,我可是大夫,靠這這十里八鄉的診費,就不會短了我和小光的吃喝。”

文靖先是一怔,接着笑了起來,便不再客氣,伸手接過狼肉,他倒是忘了這一點,每次看到陳安那稚嫩的小臉,就只覺得兩個小孩子無父無母相依為命頗為不易。直接忽略了陳安那遠近聞名的手藝人身份,在這裡誰會沒個頭痛腦熱的,雖然診費什麼的對於窮的叮噹響的北地人來說不切實際,但看完病後家屬還是會留下些糧食野菜甚至獵物作為報酬,聊表心意。

“對了,文四叔,你找我什麼事?”陳安結束了自己的事情,直接問出文靖的來意。

“噢,也不是什麼大事。”文靖這才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是沈夫人來了,怕她問起你,就準備帶你同去。”

“那好啊,正好我下午也沒什麼事。”當初要是沒有沈夫人,自己和小光就要永世訣別了,恩人來了,陳安自然要去拜見的,所以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下來。

沈家是上原縣大戶,卻出自平澤溝,靠做皮貨生意起家。發家之後並不忘本,不止在平澤溝收取的皮貨給予價格極其公道外,逢年過節還會送些物品家什來貼補村民。這裡人人能住的起瓦房,沈家功不可沒。當代家主沈文鑫更是時常從村中選取青壯充實商隊,授之魚亦授之以漁。

所以沈家在平澤溝口碑極好,每逢節日,沈家來人歸鄉祭祖都是村中的大日子,村中耄耋宿老都會陪同左右給予方便,文靖作為村中唯一教習屬於他這一輩極有名望的人,當然要趕去主持。

平澤溝不過二三十戶人家,東西通透,兩人說好,便踏着唯一的青石小路結伴向東頭走去。

此時的村東口甚是熱鬧,人來人往,孩童追逐嬉戲,是只有過年才有的景象。

這裡最大的一座院落就是沈氏祖屋,瓦房鱗次櫛比,七進七出,其間假山園林的修飾就算是在南方大城中也不顯寒酸,況且它佔了小半個平澤溝,堂皇大氣上更猶有勝之。

雖說沈家大半都搬到了上原縣,但祖屋畢竟是根基之地,歸根之所,飲水思源之下,沈氏自是不會吝於錢財。

陳安和文靖過了照壁就直奔後院,北地不比南方禮教,男女大防不重,所以陳安在後院的一群女眷中直接就見到沈夫人。

沈夫人衣着依舊樸素,與上次相比並無太大變化,見了陳安,微笑寒暄道:“你也來了,這是有許久不見,此處住的慣?本是想着讓你兄弟二人去上原置業的,奈何你竟不願。”

“多謝夫人挂念,此地甚佳,我兄弟二人很是自在。”陳安見禮答道。

沈夫人欣慰中又帶着點遺憾道:“以你的醫術去上原正可施展,不過你覺的好便也罷了。”說完又有些好笑的道:“你年紀幼小,偏這般老氣橫秋,還沒經歷過世俗繁華,就想着做隱士了。”

這句說笑引得後院中一片鶯燕忍俊。

陳安也不顯尷尬,自若與沈夫人問答。

沈夫人作為主母,有許多鄉親客人要招待,無法與陳安說太多,一陣寒暄之後,便道:“今日熱鬧,你且去玩吧,不用陪在此處閑悶。”

陳安也不喜歡這種場合,便就勢告辭退了出來。

早先文靖和沈夫人見完禮就去前院忙活了,也不知去了哪裡。

這沈家大院雖大,但到處都是忙碌的村民幫工,反倒顯得十分熱鬧。陳安外表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在此忙碌之際,也沒人把他當回事,想要上來與他嬉鬧的“同齡人”,也被他巧妙擺脫,只是自顧自的徜徉其間,把這平日不常來之所遊覽一遍,略作休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