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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姬宏和裴銘都在熟睡,這是這幾日來陳安給的規矩,沒有好的休息就沒有好的鍛煉,勞逸結合才是練武的正途,否則像他們之前那樣,只能虧空了身體,還不能有所成就。

他們對陳安的話不說言聽計從,也是十分信服,畢竟指望他們自己練武,沒有紮實的武道根基,沒有人指點,僅僅從幾本武功秘籍上練成神功,簡直是痴人說夢。所以不管陳安教他們武功的目的是什麼,他們對陳安的傳藝之舉還是心存感激的。

陳安整肅行囊,走出房間,順手帶上了房門,對這個自己住了大半個月的地方,沒有一絲留戀,沒有小光的地方,就算再安逸,那都不是家。不想經歷那無謂的告別,陳安選擇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走。

只是當他轉過身來,抬首前顧,面對走廊時,不禁一個愣神,冗長的走廊盡頭還是走廊他又猛然轉身,身後的房間也消失不見,依舊是長長的走廊沒有盡頭。。

“又來?還有完沒完?”陳安顯出了不耐煩的神色,與上次一般無二,這是仙門陰鬼道慣用的手段了,摺疊視角,以障眼之法營造恐怖氛圍,攻敵先攻心。

有過一次經驗,陳安自然能判斷出對待這種情況最好的方法是以力破之,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如同上次一般,右掌攤開,五指箕張,並立下七根氣柱,與五指湊齊十二之數,三三相合,演化地水火風,地支三合劍殛。他可沒耐煩陪這些無聊的傢伙玩。

湮滅一切的風暴自他掌中生出,隨着他翻掌而下,直直地印向腳下地面,四周光景一陣恍惚,又如塵埃一般被吹散,露出了原本的場景,面前經閣的大門顯現出來,月光如灑,傾瀉一地。

月光下,一抹紅色倚門而立,陳安對此絲毫不覺有異,幻境滅,陰鬼現,他早有準備,已經掐好劍訣的左手伸出,鋒銳之氣如有實質,縱橫交錯的劍氣,彷彿能切割世間萬事萬物。在元氣大海的加持下,無論虛實都將一體湮滅。

只是讓陳安瞳孔驟然一縮的是,那道劍氣並沒有如預料般的切割到紅影之上,而是在它身前極速縮小,最後消弭於無形,就好像那道紅影距離他無限遙遠,他的這道劍氣根本夠不到一般。

此時陳安才仔細的打量起門邊的那道紅影,那是一個人形,一身血紅色外袍,長發漆黑如墨直垂腰際,這竟然是上次在平澤溝見過一次的鬼影。

竟不是仙門。

陳安神色一緊,如今的他早非當日可比,不說已經共鳴了元氣與天地交感,就是前日才剛剛與仙門陰鬼道御魂宗打過交道,對鬼物再不陌生,沒有太過驚悚的感覺,還能以平常心應對。

只是面前這紅衣鬼物卻又是不同,全身上下沒有一絲陰氣,不類鬼物,但也同樣沒有活人的生氣,就好像只是一個影子,沒有實體。

這紅衣鬼物在陳安的注視下,緩緩轉過身來,讓陳安終於看到了他的正面,蒼白的面孔平平無奇,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一雙血紅色的眸子,與這雙眸子對視時,一種恐懼之情油然而生,彷彿心目中最害怕的事物,最想要逃避的經歷,統統被無限放大,讓人不得不直面這些,接受心靈的拷問。稍微意志薄弱一些的人,在這種恐怖的壓力下,根本堅持不住,會瞬間精神崩潰,癲狂發瘋。

陳安雖然意志強大,但他天性敏感,又經歷繁多,悲多歡少,被這眸子一看,內心中的隱痛又再次發作,曾經的場景以影像的方式在他眼前閃現,父母兄弟的慘死,慕少平的遺言,晴姐和陸雯的背叛……這一切的場景再現,直欲撕裂他的神魂,打垮他的精神,讓他永世沉淪在悲痛與恐懼之中。

好在那紅衣鬼物看向他的目光都是無意識的,也沒有特意催動這項異能,這才勉強讓陳安保持清醒,強行將自己的視線從對方的眼睛上移開,保持住自我,不再迷失。

但這些也幾乎花費了他全部的力氣,冷汗浸透了他的脊背,渾身的骨骼肌肉都在這種恐懼的情緒中酥麻酸痛,提不起半分力氣,或許現在隨便來個普通人都能將他擒拿擊殺。

那紅衣鬼物並非陰鬼道御魂宗的再次造訪,而只是像上次一樣,似乎為了傳達某種信息而來,它就這麼木然的站着,口中機械地重複道:“去東萊,救萬民……”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陳安固守心神,再次抬頭,向那紅衣鬼物直面而去,可他看到的卻是一片空空蕩蕩,經閣門邊哪還有紅衣鬼物的影子,又如上次一般,這一切彷如夢幻。

但身上被汗水浸濕的感覺,心中尚未消散的陰霾都告訴他剛剛的一切真實不虛。

“那到底是什麼?”陳安不禁喃喃自語。

兩次遇見,他再也不能將之歸類為心魔。莫非自己身上有着什麼隱患,陳安如是想着。根據他的判斷,那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類似陰鬼的存在,摺疊空間的手段是鬼物特有,鬼物沒有形體,只能在特定的空間中存在,與現實處在不同維度,只有用一定的方法,使周圍空間產生類似平面摺疊的效應,才能真正具象化,顯示在人眼中。

所以鬼物出場必帶鬼打牆的效應,這並非什麼法術,也不是什麼法陣,而是本身攜帶的一種現象,就如同武者天象一般。

那紅衣鬼影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彷彿只是為了傳遞一個信息。

東萊在哪?又救什麼萬民?陳安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在大乾版圖之上,並沒有東萊這個地方,莫不是在海外?

糟了,鳶傑。

陳安猛然抬頭,他立在門口思索半晌而不得要領,卻突然想到了之前的正事。

看了眼正當空的圓月,陳安面上泛起一絲焦急,身形陡然化虛,以宵練三劍浮光掠影的身法,向著遠處的吟風閣,激射而去。

自從大概了解上洛的形式後,他便看出了鳶傑在此次事件中的立場,其本身代表着草原勢力卻又和仙門合作,同時又與姜家眉來眼去的,這種兩面三刀的做派事後肯定被人清算。所以陳安早就防着這老小子逃跑了,今日他得到消息,鳶傑在盤點賬房金銀,就知道動手的時候到了,卻沒想到一出門就碰到紅衣鬼影這岔子,耽誤了不少時間。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若是讓鳶傑逃回大漠,那想要再將他找出來,簡直難如登天。

陳安一步十丈,比之御風飛行也不慢多少,很快吟風閣的輪廓便漸漸呈現在他的面前。

看着寂靜的吟風閣,陳安的面上還來不及布滿喜色,便被疑惑代替。時值深夜,別處安靜倒還罷了,這吟風閣乃是煙花之地,正當繁華之時,怎地也如此安靜,門前迎客的鴇子花伴月呢?日常獻舞的花魁沈怡呢?事出反常必有妖。

心中警兆乍現,陳安頓住腳步,側身隱入吟風閣前的胡同中,以黑暗掩護,默默地注視着面前詭異的吟風閣。

很多答案總是在不期然間出現,讓人不得不感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就在陳安剛剛駐足不動時,轟的一聲巨響打破了那詭異的寧靜。

吟風閣的房頂整個被掀了起來,一道人影從中躥升而出,那人手持雪亮彎刀,身着貂絨大氅,頭髮結成小辮,滿臉鬍渣,眼眶深深,不是鳶傑又是哪個。

只是他此時狀態卻不太好,左手捧着胸口,嘴角溢血,臉色蠟黃,明顯受了內傷,看樣子剛才正與人爭鬥,而能讓絕頂高手動手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除非是陣法結界之力,那與鳶傑動手爭鬥之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仙門,陳安下意識的斂住了呼吸心跳,又往道邊的陰影里縮了縮。

沒有讓他繼續猜測什麼,就在鳶傑飛出的那一刻,同一時間,一蓬碩大的蓮台也跟着追出,並且後發先至,兜頭罩在鳶傑身上,蓮台上的九孔之中,射出九條五彩氣帶,纏繞住鳶傑的四肢身軀,將他整個人牢牢地束縛在那蓮座之上。

鳶傑拚命掙扎,可奈何受傷太重,根本掙不脫那蓮台的束縛。不過那蓮台想要將他鎮壓也是不能,二者在半空中你來我往的僵持不下。

這時又有兩個道裝打扮的人,從沒有房頂的吟風閣中凌空走出。他們具是一身藍色道袍,道袍滾着金邊華貴暗藏,其中一人略胖,頭帶混元巾,左手托着一柄玉如意,右手伸出在空中寫寫畫畫,很快於虛空中畫出一抹金字符籙,鎮壓在蓮台之上。

頓時鳶傑的掙扎漸顯無力,被蓮台死死地束縛於蓮座,不能動彈。

另一道人頭髮披散,空出的雙手結印,印在蓮台之上,一時間蓮台光芒大放,裹着鳶傑極速縮小,直至巴掌大小才停止顫動,躍入此人掌中。

握着迷你版的蓮台,他面色陰沉,開口呼嘯道:“還是鬧出動靜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

隨着他這一聲呼喝,吟風閣周圍東西南北四方各站出一人,具是道人打扮,一身藍色道袍,只是比之前兩人,年輕許多,在服飾上沒有滾金邊,當是兩人弟子從人,剛剛應該就是他們各持器具,布置結界,這才讓之前的打鬥沒有一絲聲響。

而先前鳶傑掀飛吟風閣的房頂,死命弄出的動靜終究產生了效果,巡城兵丁漸漸開始向這個方向移動,監察大陣也有啟動的跡象,使得他們不得不匆忙退走。

陳安略一沉吟,也墜着他們向一截寂靜的城牆邊走去。即便事情有變,但他的目標還是不變的,可不能就這樣輕易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