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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宏聞言,面上還是有些掙扎地道:“我,我已經決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還是隨她去吧。”

他們當初一到這裡就按照線索開始找人,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衛宏的幼妹衛芸,卻得知她也與衛宏的妻子和孩子失散了,只知道她們娘倆隨着流民往更北方逃難而去,而到底是逃到了野性荒原還是北地冰川,她也不知道。

這一消息讓衛宏十分心憂,當下便準備帶着妹妹繼續向北尋找,只是他妹妹卻不願相隨。

原來,衛芸逃到此地後,孤苦無依,無奈之下嫁給了本地一豪強做妾,還育有一子。

衛宏知道實情後,着實愕然許久,但既是自己的妹妹也沒有嫌棄的道理,還想着將其帶走,反正那豪強也僅是個中品在偌大的望鄉都算不得什麼事,又怎敢得罪傅恆。

只是衛芸自己卻是不願,雖然那豪強妻妾成群,對她也不怎麼樣,但到底是一心安處,經年奔波,她早就厭倦了,只求能安頓下來。

對此,衛宏卻是沒辦法了,總不能強把妹妹帶走吧,於是陷入了兩難,這才有此時與傅恆的對話。

“衛師傅自己想通就好。”

這是衛宏的家事,傅恆本不想置喙,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急事,不能在此耽擱太久。

“若是此間事了,我想向衛師傅告個假,前去尋我那仇人,待我報了大仇,再幫衛師傅你尋找妻兒。”

衛宏先是一怔,接着連忙道:“這是應有之義,傅先生還請自便,不用理會我這點微末之事。”

他妻兒現在音訊全無,要想找到,只能一路北上,耗時不知凡幾,這個時候傅青主還願遵守承諾,欲陪他去尋找,在這個道德不存的時代,已經是聖人行徑了,他哪敢要求再多。

況且他也知道傅青主的心思,等到齊軍班師,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吞併古城邦。各城池受其震懾,必然不敢相抗,到時候可不像傅恆說的那樣天下將亂,而是天下將定,雖然在定之前會亂上一陣,但終歸會趨於秩序。

當前這種情況,各城各自為政法令不通,殺人放火不過等閑,但若是天下安定了,大齊必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到了那個時候傅恆再報仇的話,哪怕僅為了殺雞儆猴,大齊朝廷也會與傅恆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真到了那個時候一切事情都麻煩了,所以傅恆想趕在大齊砥定東荒天下前報仇的心思,衛宏確實可以理解。

當前的古城邦律法不存,強者為尊,傅恆其實不需要顧慮衛宏什麼,但這麼多年所受的教育,始終讓他循規蹈矩,不會去做違背自身道德的事情,況且一路走來大家依為同伴,總有一份交情在其中,衛宏能理解自然是對他最有力的支持,因此想要再說些什麼,稍微表示一下感激,卻忽然頓住,若有所感地看向東芝別館的門外。

在那裡,六猴正匆匆忙忙地跑進來。

他站在門口看了一圈,找到傅恆一桌,又氣喘吁吁地擠了過來。

“何事如此匆忙?”衛宏有些皺眉,在他心中六猴還是很沉穩的孩子。

“不要急,慢慢說。”傅恆也笑着道了一句。

眼前的六猴與半個月前相比形貌大變,再也不是一個小胖墩了,雖然還是有些虛胖,但身上的肥肉少了大半,這些都是這半個月來,跟隨傅恆鍛煉的功勞。

當然,不是說他減肥卓有成效,而是他本來就不胖,那般模樣其實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再加煞氣侵蝕所造成的浮腫。這些時日他機靈地跟在傅恆身旁鞍前馬後的,傅恆過意不去就隨手交了他幾招,幫他梳理了一遍身體,再加上魂牌提供精氣滋補,他算是漸漸康復了過來,相信再有個半年時間,差不多就能痊癒,恢複本來應有的面貌。

六猴又喘了口氣,雖然他現在已經融合了七品魂牌,成為了一名中品秘術師了,但身體底子太差,還是讓他距離那些精幹的人群有一定的距離。

“我,我剛剛在市場上聽到他們說,有一夥強人三個月前佔了東北邊的末城廢墟,在上面新建了一座城池,他們首領的名字叫,叫顒圖。”

傅恆臉色陡然一變,道:“你說什麼?”

“我,我……”六猴又結巴了,猛咽了一口唾沫才憋出來:“那,那個末城城主叫顒圖。”

傅恆刷的一下站了起來就要離開,卻聽衛宏憂心道:“會不會是重名。”

他的想法也有道理,實在是有些巧,傅恆在幫他找親人的同時,也沒疏忽了關注仇人的動態,原本遍尋不到,卻沒想到地方竟然送上了門來。

傅恆輕吁了口氣,知道自己被仇恨蒙蔽,有些失態,他一向是把格瑞絲的仇也算在顒圖頭上的。這種心態不能說有錯,但卻實在是不合適,他現在在東荒也不算是無敵了,況且在詭異的東荒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若是對方設下陷阱,就自己這種心態,難保不會陰溝裡翻船。

於是他定了定神,平復了一下心情,與店家結了賬,才對衛宏道:“我先去看看,總不會有錯。”

“同去。”

衛宏也站起身來,卻讓傅恆有些愕然。

“衛師傅你?”

“傅先生您幫我這麼多,不能您有事,我就退縮吧。”

傅恆目光閃爍了一下,他所堅持的只是自己的原則,自己的道,可從來沒想過要求別人什麼。但面對衛宏的主動請纓,就算對方僅僅只是個六品怕是幫不上什麼忙,他還是承情的。算是除了格瑞絲外,在這東荒大地上為數不多的暖意。

於是道:“好,我們同去。”

……

東興軍,和天方寨一樣,是乾軍的補給據點。因為雲荒地勢狹長運輸耗時,所以需要大量的這種據點以供軍需。

但此時的東興軍鎮,卻是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長風軍的堅壁清野策略,以及陳安想要泄憤的舉動都為其毀滅添火加柴。

望着那熊熊烈火,陳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光,只見其目光中沒有一絲異色,彷彿一切生死都不過是最平常的事情。

也不知道這些年他經歷了什麼?陳安如是想着,開始了兄弟間的第一次敘舊:“小光,你是什麼時候證就法身的,我好像沒有看到過天發異象啊。”

“月前,在西域,中原東荒距離甚遠,不見異象,也屬正常。”

黎光已經能正常說話了,只是因為不習慣,還有些滯澀。且他說這麼多話,已經讓他身邊小念不敢置信了,她的主人像來是不善言辭的,難得說句話也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吐。這讓她不禁對這個主人心心念念的大哥更加好奇起來,三隻湛藍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在黎光背後偷偷地打量着陳安。

陳安當然有所覺,對着小念還以微笑,嚇了小念一跳,她可不敢對主人的大哥不敬。

“姑娘是三目神族吧,正好我東萊就有這個族落的聚集地,姑娘可以和他們多親近親近。”

陳安的聲音不自覺的就和藹了起來,雖說只是弟弟的一個婢女,但他就是忍不住用看兒媳婦的目光來審視。有一種家裡養了那麼多年的豬,終於會拱白菜的欣慰感。

黎光倒是對此沒有絲毫察覺,一改往日的冰冷沉鬱,笑着道:“大哥的東萊,確實人傑地靈,在西域三目族人都已經日漸凋零了。”

“這話不對,應該也是你的東萊。”陳安笑語一句,轉而道:“還要回西域嗎?”

黎光搖了搖頭:“師父走後,我在西域已經沒有任何牽掛了,如今我想和大哥在一起。”

“好,從此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等諸事安定,我們再回北地一趟,看看沈夫人他們,若是他們願意,也可以把他們接到東荒住。”

隨着交流的話語變多,黎光說話漸漸流暢起來,頷首道:“那真是再好不過。”

對於沈夫人一家,他也是有感情的,這份感情隨着年齡的增長,經歷的變多,也更加彌足珍貴起來。且俗話說,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現在大哥當了皇帝,當然要回去炫耀一番。

對他們來說,東荒可以為定居之地,但只有北地平澤溝才是家鄉,而那裡毀滅後,上原縣沈家就成了唯一故舊。

“對了,”陳安華鋒一轉,問起了自己擔心的事情:“小光,你證就法身後,可以感覺什麼不適?”

“不適?”黎光咀嚼了一下陳安的問話,回答道:“沒有,並且這十年的修鍊的過程里也沒有任何不諧處。”

他當然知道陳安在問什麼,五毒元胎畢竟只是陳安的實驗品,若有不好,確實容易成為隱患,因此回答的很詳細,同時還把手臂遞到陳安面前,一如兒時,搞得陳安都是一怔。

對於武者來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牌秘密,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也不會告知。

小光現在是天仙大能,身體,里蘊含的奧秘更是十分重要,可他竟然還和曾經一樣,毫不猶豫地就讓陳安給他檢查身體,這份信任,讓陳安簡直無以言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