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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機場,夜色濃重的可怕,就像一幀水墨畫一般。頭頂的天空連月亮都沒有,燥熱的暑悶熱的讓人難受。

同所有人一起在機場候着,林清清臉上顯露出焦急的表情來。她沒有說話,旁人也都保持着緘默。

像是一種約定俗成的默契一樣,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只是安安靜靜的看着安檢口,等待着那個纖弱的身影從裡面走出來。

距離送他們離開才短短三個多月而已,怎麼那麼快,那個還鮮活的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悄然消失了呢?

一種莫名的情緒填滿了林清清的胸腔,作為朋友,她的悲痛並不比許嫣然的少上幾分。

當時她明明記得艾滋病人的生存時間是兩到十年,當時她也還在想,那兩個人任性的人不會真去冰島生活個十年吧。

然而當所有的現實接踵而至,林清清才發現,那些所謂的生存時間都只是一個大而空泛的概念罷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麼好的運氣。

“出來了。”不知道誰輕聲提醒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積聚在了安檢口。

果然,一個穿着銀色羽絨服的人從安檢口慢慢走了出來。她懷裡似乎抱着東西,手裡一點行李都沒有。

這是s市的六月,不是冰島的六月。但穿着羽絨服,許嫣然絲毫都不覺得熱。她只是覺得自己的眼睛裡不停的冒着汗水,怎麼擦都擦不完。

縱然穿着羽絨服,許嫣然卻還是覺得自己渾身冰涼。她抱着懷裡的東西,像是恨不得把那東西揉進身體里一般。

近了,再近了,林清清看着許嫣然終於踏出了安檢口,便一言不發的上去抱住了她。

這個擁抱像是有某種魔力一樣,它把潛藏在許嫣然身體里的一些感知統統喚醒了。就在這個擁抱以後,她終於感覺到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再次回到了她身體里。

如果一個人不慎掉落到一口冰冷的枯井裡,那麼她首先反應過來的應當是絕望。她不會哭,不會痛,她只想走出去。但當此時,如果有個人給她生一堆火,再給她遞一瓶水,她卻一定會崩潰。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我知道你能幫助我,但你卻沒辦法救我。這種溫暖只是暫時的,然而那些無窮無盡的黑暗和絕望確實來自我內心深處的,任何人都無法化解。

“蘇城,我們回家了……”離開林清清的懷抱,許嫣然抱着懷裡的盒子喃喃自語。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巨大的悲戚之中。情緒是會感染的東西,他就像是感冒病毒一般,無孔不入。

凌晨的機場不並不像白天那麼熱鬧,人一下子少了很多,空蕩蕩的候機廳簡直如同靈堂一樣。

悲傷的情緒迅速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蔓延開來,根本就不問你是否願意,只是一下子就填滿了你整個胸腔。

那種如同巨石一般的情緒壓着林清清,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生離和死別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無奈的字眼,但偏偏無論是哪一個,她都無力化解。

眼淚終於洶湧而來,它就像是晚來的潮汐一般,一點一點的從林清清的淚腺里溢了出來,然後決堤而出。

在場的幾個人,除了歐遠瀾等一眾理智派之外,幾個感性的如林清清江暖全部都潸然淚下。

這比送別的蘇城的時候更加傷感,起碼那個時候只是生離,直到這輩子還有機會再見。卻沒想到,再見的時候已經是天人永隔。

已經哭到流不出眼淚來了,但許嫣然還是固執的不肯挪動一步。她抱着蘇城的骨灰盒,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你說了要娶我的……你說話不算話……”她宛如神經質了一般,眼神空洞,迷離的看着一個角落,嘴巴里不停的喃喃自語。

許是此刻林清清正忙着悲傷,她看着許嫣然,心裡自然是心疼。但又看看蘇城的骨灰盒,那種朋友逝去的痛苦也瀰漫在這個胸腔里。所以她此刻無暇顧及其他人的表情,譬如蘇幕,譬如姜尚。

看着許嫣然手裡那個檀木的小盒子,蘇幕的表情也變得悲戚起來。其實他本不該如此悲傷,哪怕這是一個悲傷的大環境。

他同蘇城素不相識,哪怕聽說過,或者此時相見,卻也不如這些人的朋友之情來的真摯。但他之所以如此悲傷,中間實在是有另外一層關係。

當時他回國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了這個表哥的事情。他知道自己這個表哥優秀,也聽說他接手的家裡的公司還經營的風生水起。

然而等他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這個表哥已經去了冰島。他只是聽家裡人說去養病,具體什麼病卻並不清楚。沒想到如今再見,卻是永遠的訣別。

除了蘇幕,另外一個臉色異常的還有姜尚。他依舊是站在人群的最wàiwéi,不曾走進也不曾離開。

他的目光就像是自帶了定位系統一般,一直追隨着許嫣然的表情變化。於人群中靜靜的佇立着,就那麼看着她,不近不遠的,他也就滿足了。

其實姜尚知道,自己怕是忘不了了。有些感情在他的血管里翻來覆去,日日夜夜奔流涌動。

本以為時間會慢慢的消磨一切,直到那股衝動慢慢平息。然而這只是他以為,當那個人再次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那些原本快要平息的東西再次死灰復燃了。

看下許嫣然痛苦的模樣,他輕輕閉上了眼睛。看她難過,看她撕心裂肺,他恨不得此刻化身骨灰盒裡的人是他自己。

然而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不可替代的,比如死亡。已經消逝和離開的人就是永遠的走了,不管再怎麼樣,都回不來了。

在這個沒有月亮的夏日的夜晚,他們送別了蘇城。儘管大家各懷心思,但所有人的悲慟都絲毫沒有假裝。

那些曾經絢爛的過往,都隨着那一縷青煙升騰在了自己眼前。繼而,隨着青煙慢慢的飄上天空,那些回憶,歡笑,痛苦都變成了過往。至此,蘇城變成了黑色相框里那副眉眼清秀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