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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你心思巧妙,我還從未在春風裡作過畫。”黎歌也為雲姝的這個主意讚賞不已。書啊,畫啊,埋頭苦練了那麼多年,還從來沒有以趣味賞玩的形式拿出來展示,心中有些小興奮。

“得賞黎大師畫作,深感榮幸!”雲姝馬屁道。

“過獎了,某不敢當。想來雲大師的畫作定然別有勝境,今日也讓我開開眼。”黎歌似心有靈犀,配合得天衣無縫。二人渾似春江之畔,詠春吟愁的墨客騷人,互相恭維,互相吹捧,那種疏離有度的怡然與融洽給把握的恰到好處。

“哪裡,哪裡,還望黎大師不吝賜教。哈哈哈哈。”雲姝本想躬身一揖,可是揖下去,就笑得直不起腰了。紫韻與煥梨雖然不懂,為什麼幾句話,能他們二人能笑成這樣,但笑容的感染力極其強悍,也跟着傻笑起來。

雲姝好不容易直起身子,清清嗓子對紫韻和煥梨道,“好了,好了,紫韻,你和煥梨快去搬一張桌子,放到那邊的草地上,然後再去找一些制風箏的紙,我記得庫房應該還有,是吧,紫韻?”

“上次制風箏確實還剩下一些,等會兒放置好桌子,我和煥梨去找找。”紫韻的記性還是比較靠譜的。

“我們還從沒這麼興師動眾的制過風箏呢?”小姐有事情交代給她,尤其是玩樂方面的事情,總能讓煥梨激動的不行。她雖然比雲姝大上兩歲,但是小姐總是有更多玩樂的新奇主意,讓她佩服不已。當下跟着紫韻樂顛顛的去了。

黎歌考量的更全面,道:“還需要顏料畫筆之類的,姝妹妹你那裡可有?”

“有的,有的,顏料畫筆自然不會缺,只是不知道那些顏料與黎哥哥要畫的內容是否相宜。”書堂從青雲館遷出來,雲姝原本放在書堂的一些書畫物什,多被她收進了寬敞的卧房。

黎歌在腦中大致構想了一下風箏的種類與花色,回道:“左不過是那些色彩,想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吧。”

“好,那我們去搬畫筆顏料。”雲姝心思跳躍道。

“好。”黎歌點頭道。

四人分工協作,草地上不大會兒便擺了桌子,紙張,顏料罐,畫筆,水洗之類的。紫韻和煥梨還極認真的又拖來兩把椅子,好讓她們安心作畫,但是雲姝與離歌個子都不是很高,坐在椅子上作畫,妨礙運筆。雲姝覺得椅子放在身後又不坐,便有些礙事,就讓放到旁邊了。

黎歌展開紙張,調顏色,試畫筆。

雲姝自告奮勇,拿水洗去池塘里打水,紫韻慌忙跟上去,煥梨也跟去湊熱鬧,不免在水邊一陣嬉鬧。回來一看,顏料、畫筆擺放的整齊有序,黎歌試筆間已勾出一朵極傳神的石榴花。

“好漂亮啊!”雲姝讚歎道,湊過身,看得出神。

黎歌換了筆,蘸了深藍如墨的顏色,正要再試。看到雲姝半個身子湊過來,柔白的小手按在紙上,不方便下筆,又見她指甲蓋,圓圓的,珠玉一般瑩潤,十分可愛,忽然生出捉弄她的心思。筆尖便落在了雲姝的指甲上。

正看得出神的雲姝只覺食指指甲上一涼,再看,黎歌執筆,已經塗滿了她整個食指的指甲蓋兒。只覺得指甲上多了一層厚重,又黑又藍又冰涼的液態顏料已經開始滲向指甲縫,加上顏料本身所有的異樣味道,使得指甲看起來宛如中毒了一般,不由心生恐意。

黎歌見雲姝未抽手,只當她是故意作勢,按住她的手背,笑嘻嘻的便畫上了第二個指甲。

雲姝怕弄髒了紙上那朵極為喜歡的石榴花,也不敢把手貿然抽走。在恐意的威懾下一時無法組織言語,瞠舌之間,內心已百轉,為了阻止黎歌將要落下的筆,控制不住的尖叫起來。

跑來跑去的煥梨滿頭花草掉的差不多了,帶的頭髮都有些亂了。紫韻拿出梳子幫煥梨重新梳理頭髮,只當雲姝與黎歌在鬧着玩,因此在旁邊與煥梨嬉笑,並未當回事。

雲姝恐懼漫上來,心下有些惱怒,又急的無以言表。另一隻手想要拍桌子,讓黎歌快停下,卻一巴掌拍進顏料里。

手上儘是又黏又膩的顏料,滿心抓狂的雲姝簡直要瘋了,黎歌卻畫的興緻勃勃。情急之下,雲姝揚起手,手上的顏料瞬間糊了黎歌一臉。

這只是一個信號,一個希望黎歌停下來的信號,因為她急得說不出話。

本來還驚恐不已的雲姝看到俊俏不凡的黎歌眉眼鼻子胡成一把,怔了怔,噴笑起來。她本就是一個笑點極低的人。

正畫出無限歡樂的黎歌瞬間懵了。本來是想要開個小玩笑,沒想到雲姝認真起來,小孩子脾氣上來,也有些怨意,畫筆便直直畫向雲姝的鼻唇間,也想要給雲姝畫一個大鬍子。

雲姝沒想到黎歌的反擊,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愣怔,卻正好給了黎歌可乘之機。

一抹鬍子怎麼夠,黎歌轉手又再畫另一撇。

回過神的雲姝不配合的扭過身子,想避開黎歌的畫筆,而黎歌筆下的鬍子因她的轉身,“順勢”飛到了鬢角。涼涼的墨汁,熏鼻子的氣味刺激着雲姝的神經,一時間,她怒氣上涌,什麼也顧不得了。抓起一把畫筆,蘸了顏料,披頭蓋臉往黎歌身上甩。要反擊!反擊!

黎歌也不示弱,也搶了罐顏料抱在懷裡,回擊。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本來怒氣沖沖的二人,看到對方慘兮兮,又滑稽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化怒為笑。手中的攻擊更歡實。旁邊的紫韻、煥梨都遭了殃。

煥梨本就與他倆年齡相當,正是活潑愛玩的年紀,見到這番場景,拋掉手中的花草,從紫韻手中掙出梳了一半的頭髮,也大笑着衝上前,抱了一罐顏料參與“戰鬥”。

紫韻畢竟年齡大些,沒有參與進去,焦急的在一旁勸她們停下來。哪裡勸得住,三個小的甚至都拿混入“戰場”的她當擋箭牌,場面一度混亂。

向夫人回話的雲帆正好經過,看紫韻被“欺負”的,已糊了一身紅的、綠的、藍的、黃的、黑的顏料,好不凄慘。三個小的更是五顏六色,面目全非。

想都沒想他就衝上來,左擋右擋護住紫韻,一邊讓雲姝她們停下來。

三個瘋癲的小傢伙哪裡會聽話,漫天的顏料飛舞的更歡。

李湘雨聽到她們的歡鬧聲,好奇她們玩什麼這麼開心,也趕了過來,看到混亂的場面,漫天的顏料雨和奇彩的人兒,不禁大笑起來。正是貓追老鼠,鼠咬繩,繩縛棍子,忙不停。

桂枝也聞聲趕過來,驚得不行,“夫人,她們都亂成這樣了,您怎麼只顧着看啊,還不快管管。”

李湘雨一邊擺手,一邊指着糊成彩虹小鬼的雲姝。“你看,你看眉兒,哈哈哈哈。多有趣兒,幹嘛要攔着呢?”

桂枝急的不行,“您吶,怎麼還像孩子一樣貪玩?那黎公子畢竟在,這番玩鬧不成體統啊!”

李湘雨不以為然,“都說,都說綵衣娛親,眉兒這般娛親,我怎麼好攔着呢?”她都給女兒找了條這麼好的理由。

桂枝無奈,只得朝自己女兒喝到:“煥梨,還不快住手!”

煥梨最怕她母親嚴厲起來的樣子,又瞥見夫人也在,驚嚇之下腳步不穩,又被草拌住,整個身子控制不住的撞在衝過來的雲姝。

雲姝躲避不及跟着她摔下去,手裡的顏料卻飛滑出,正巧不巧潑了黎歌一臉。

正在奔跑的黎歌被顏料糊了眼睛,撞在礙事的椅子上,顏料罐子脫手翻在胸前的衣襟上,眼看整個身子也將將要隨着失衡的椅子翻滾過去。這一跌下去,必定要破相的。多虧雲帆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袍子,把他的身子往回扯,才險險沒釀成慘劇,只是他手中的一把畫筆脫出,直飛李湘雨。

李湘雨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得忘了避閃。還是桂枝反應及時,沖在李湘雨身前,張開雙臂,英勇無畏的閉上眼睛擋畫筆。無奈個子低矮些,被砸了滿頭滿臉之後,仍有一支畫筆越過她的頭頂,正點上李湘雨的眉心,一折,掉了下去。

世界安靜下來。

青雲館內,黎夫人看到一身“奇”彩,眉眼難辨的黎歌溜着牆根兒走,嚇了一跳。

“站住!你這是怎麼了?”望着眼前這個人,黎夫人覺得難以置信,這是那個文質彬彬的兒子?

“母親,兒子戲耍時弄髒了衣服,正要回屋更換,不想驚動了母親。”黎歌心虛,卻又故作鎮定道。

“我竟不知道哪種戲耍會這樣五彩斑斕,你究竟做了什麼?”黎夫人厲聲道。

“我,沒什麼,只是弄髒了衣物,母親不必大驚小怪,我這就換過。”黎歌避左右而言他。

“明心,你說!”黎夫人見兒子一再避開問題,便喝問他身邊的小廝。

明心嚇得一哆嗦,“夫人,少爺剛才在內院玩耍,明心並未跟去,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好了母親,這不關任何人的事,只是玩耍而已,母親要責罰也等我先換過衣物可好?這樣若被父親看見了恐怕不好。”黎歌企圖轉移話題。

黎遠芬對兒子有多嚴厲,黎夫人自然知道,若被黎遠芬看見兒子這副樣子,恨鐵不成鋼,定然要痛打他一頓。

黎夫人心中不忍,對明心吩咐道,“快去打來熱水,給少爺沐浴更衣。”又對兒子喝到:“還不快回屋,給你父親看到,小心你的皮。”

黎歌得赦,麻溜的轉進屋子。

黎夫人思前想後,覺得定然與雲家的那個小女兒雲姝脫不開關係,兒子平素接人待物有禮有節,何曾這般灰溜溜的進門,又對事情多加遮掩,必然是被雲家的那個小丫頭欺負了,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又想,黎歌是整個黎家的驕傲,怎可被個小丫頭欺負成這樣,雖然此刻寄住在雲家,可也要勸雲夫人好好管束一下雲姝,不然這小丫頭以後還不定要上房揭瓦呢!

主意已定,黎夫人便整整鬢髮、衣衫,越過偏門,迤邐向正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