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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大人一見面,雲氏夫婦呈上賀禮,接着是一番熱情恭賀,黎氏夫婦免不了謙虛一番,也對雲姝捧了一番。

茶水端上來後,黎夫人終於提起自己今日的重點話題,懇切道:“我初見眉兒便心生喜愛,這一年多來,眼見這倆孩子青梅竹馬,相處融洽,我心中便存了個想法。便趁着今日歌兒的好日子,冒昧提及,希望沒有唐突了。我們黎家想為歌兒定你家眉兒為妻,不知雲弟與弟妹意下如何?”

李湘雨倒也實在,一聽這話真是說到心坎里了,與雲進同相視而笑道:“歌兒是個難得的,我見了也甚是喜歡,如今我們倒是想到一塊去了。”

“真的?”黎夫人喜道,又向雲進同道,“如此倒是皆大歡喜!”

“不過,雖然我們做父母的皆有意為之,但也要看看孩子們的意思。”李湘雨深知,黎歌對雲姝的態度很重要。

“我倒是問過歌兒了,他自是十分歡喜。既然今天眉兒也在,就讓他來表個態。”黎夫人慷慨道。

“如此極好!極好!”李湘雨笑道。

在一旁的紫韻早已喜不自勝,激動道:“我去請黎公子和小姐過來!”

黎夫人道:“快去!快去!”

紫韻轉身便跑了出去,平日的穩重也不見了。

旁邊的雲進同與黎遠芬也俱是笑不攏嘴,以茶為酒,頻頻碰杯。

“我記得弟妹說過眉兒的八字,前兩天去廟中還願,請大師給測了一下,眉兒與歌兒倒是十分般配。你看看,眉兒的生辰,沒錯吧?”黎夫人從袖中抽出一張紅箋,遞給李湘雨。

李湘雨忙接過來,展開一看,道:“嫂嫂做事倒是周全,確實是雲姝的生辰八字!嫂嫂用心了。”

黎夫人笑起來,“哈哈,以後怕是要改口稱親家了。”

“使得!使得!”李湘雨笑道。

正說著,黎歌與雲姝進來了。

黎夫人看到,忙招呼,“眉兒,快來,快來!”

雲姝進來就看到笑逐顏開的父親和母親,心中納悶,什麼事能讓他們這麼高興,也笑着走上前道:“黎伯母如此着急把我們叫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好孩子,自然是要緊的!”黎夫人笑道。

數日前,母親曾問他對雲姝印象如何?黎歌心中一動。得知母親有意與雲家結親時,他簡直欣喜若狂。“父親他同意嗎?”

“這便是你父親的意思。雖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想知曉你的心意如何。”黎夫人望著兒子笑道。“雲家是書香世家,只有雲姝一個女兒,雖然年幼頑皮些,卻是真的擔得起知書識禮,這一年多來與你一起讀書,你的進步,你父親是看在眼裡的。你父親能到京中任職,多虧你雲叔叔的幫忙,他日你若金科及第,你與雲姝的親事,也算是我們黎家回報雲家的相助之恩。”

黎歌立在堂下,腦中回蕩着母親的話,心狂跳不已。

黎夫人道:“歌兒,今日你雲叔父,嬸嬸,還有眉兒都在這裡,你父親和我想為你定眉兒為妻,你叔父、嬸嬸想知道你的想法,你快說說!”

黎歌的心跳的砰砰響,激動的看了一圈,深吸一口氣,努力鎮定下來,上前一步,端莊的向雲進同和李湘雨行了一禮,道:“雲叔父,嬸嬸,我十分喜歡姝妹妹,願意娶姝妹妹為妻,日後定當盡心竭力照顧她,全心全意對她好,希望姝妹妹不嫌棄我,希望二老能夠成全。”

雖然年紀小,但言談舉止端莊、大氣,頗有君子之風,雲進同心中暗道。點着頭,端起茶碗,笑容可掬的抿了一口。

“眉兒,我和你父親都會尊重你的意見,你且說說,你的心意如何。”這一年多相處下來,雲姝對黎歌的心意,她倒也猜個八九不離十,黎歌既然表態了,眉兒也是要表個態的。

黎夫人的話在雲姝腦袋裡炸開花,黎歌的回答更讓她的心狂跳不已。雲姝沒想到自己能得這樣的承諾,也沒有完全明白其中所承載的意義,只想到以後便可以一直和黎歌在一起,一時間心中的歡喜幾乎要溢出。滿面緋紅道:“父親和母親做主便是。”

等待雲姝回答的那幾個呼吸間,黎歌全然忘了呼吸,聞言不由長長舒了一口氣,餘光瞥着雲姝,低頭傻笑不已。

“如此極好啊!”黎遠芬、雲進同、李湘雨俱道。

“極好!極好!不如今日便交換了信物,挑個好日子,我便遣媒人下聘禮,待得眉兒及笄,八抬大轎抬過來,便是我黎家的兒媳婦了。”黎夫人歡喜道。

“怎可如此心急,沒得讓眉兒委屈了。”黎遠芬嗔道。

雲進同道:“難得如此歡喜,今日交換信物也無不可。”沉吟片刻道,“歌兒、眉兒,你欲以何物為信呢?”

雲姝想了一下,從腰間解下一對玲瓏剔透的玉鈴鐺,滿面緋紅的遞給黎歌。

雲姝尚在襁褓時,每每被雲進同逗的笑個不停。小女兒悅耳的笑聲,讓雲進同很是難忘,便拿祖傳的一塊璞玉,找能工巧匠雕了一對玉鈴鐺。雲姝時而在掛腰間,時而墜在胸前,有時又成為頭飾,是以她走過,總有隱隱悅耳的鈴鈴聲,清淡悠揚。

黎歌從胸前解下一枚玉佩,黎夫人一怔,卻也沒說什麼。那是黎家祖傳之物,瑩潤如酥,隱有虹光,據說可抵邪魔。

回來的車上,雲姝歡騰不已。摟着李湘雨的脖子搖晃道:“母親、母親,我本來想着黎哥哥要入學宮讀書了,為自己不能出去讀書遺憾不已,沒想到,我還可以和黎哥哥在一起,好開心。”

李湘雨寵溺又無奈道:“這話不僅你秦師傅聽到怕是會傷心的,我也頭大啊,怎麼千調教萬調教,調教出來個瘋丫頭啊?羞也不羞?”

“哪有?我是很乖的。”小瘋子立刻化身黏人精,偎進李湘雨的懷裡。

雲進同看着她們母女嬉鬧,想笑卻憋出一個苦笑。

他從不認為雲姝是個女孩有什麼不好,從小就當成寶貝疼愛。他打破常規,不把女兒當成傳統的閨閣女子教養,而是在她四歲時,便請最好的師傅教她讀書,但他不得不面對的事實是:饒是雲姝萬分聰敏,卻無法走出家門,只能待在閨閣之中,若干年之後,嫁與他人為婦。今日為雲姝定下娃娃親,他是又歡喜又失落。

“怎麼了?”李湘雨發現他的異樣。

“我在想,”雲進同拍拍李湘雨的手,淡笑道,“想起去黎家之前眉兒的話,說不可惜她的聰明才智和勤學苦讀,那是假的。我原想着眉兒的一生,可以多些可能,可是,自今日起,也要眼看她步入與尋常女子一樣的生活了。”

李湘雨撫住他的手臂,“人的一生,哪有盡善盡美的?若她以後都像今日這般歡樂,便是我所有的心愿了。”

雲進同點點頭,撫了撫雲姝的丫髻道:“父親和母親都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每天快樂就好,別的都無所謂了。”

當時雲姝的胸腔確實是滿滿的快樂,父親那麼好,母親那麼好,黎歌那麼好,她對生活沒有一點不滿意,快樂的直想唱歌!嗯,可是她不會唱,也不宜唱。大戶人家的女子,可以撥弄絲竹以修身性,卻不宜開喉歌唱,她短短的生命歷程中也從沒聽過。

是啊,人生哪能如此圓滿?

馬車到家門口,沒等紫韻扶着,歡快蹦下車的雲姝一步沒踏好,重重摔到石板上。可以說是樂極生悲了!重跌之下,她整個懵了一瞬。紫韻趕忙扶起她,但疼痛燒燎起來,她不爭氣的哭了。

沒等她多哭幾聲,化解一下這突如其來的疼痛,便覺出周圍的異樣。淚眼朦朧中見很多雙一模一樣的靴子靠近,其中一雙靴子走上前來。

“雲大人,在下大理寺荊輝大人手下韓聚,奉荊大人之命,請雲大人前去一敘。”韓聚道。

雲進同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屬下奉命而行,具體事由卻不清楚。”韓聚冷臉道。

“如此,待我換了衣服,便隨你前去。”雲進同正待抬步,韓聚卻上前一步擋住了路。

“事態緊急,雲大人還是快隨我去吧。”言辭間竟是毫無退讓餘地。

雲進同沒再堅持,對李湘雨和雲姝道:“既然如此你們先回去吧,我隨韓大人走一趟。”

李湘雨想說什麼,雲進同按按她的手臂,笑道:“沒事,放心吧!”又對雲姝道,“摔疼了沒關係,揉揉就好了,你這麼大了,不僅要學着照顧好自己,也要學着照顧好你母親,不可教你母親為你太過操心。”

雲姝淚眼汪汪,雖然不明白父親為什麼忽然這麼說,還是努力把要掉下來的眼淚憋住。“眉兒知道了。”

雲進同又按按雲姝的丫髻,對李湘雨一笑,轉身便走了。韓聚跨步跟上,那一隊人馬立刻緊隨。

雲進同的一席話,卻讓李湘雨覺得很不好。

李湘雨冷靜的對紫韻道:“你帶小姐先進去,看有沒有摔傷。”又對雲帆道:“你去打探一下柳大人那邊是否有什麼情況。”轉身又上車,對車夫道:“掉頭,去黎家。”

她要知道出了什麼事,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出面,只能指望黎遠芬幫忙打探一下消息。

馬車已經轔轔而去,雲姝還呆在原地。她從沒見過行事如此嚴肅、果決的母親,心中一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