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往小山坡望去時,坡上已經沒了人影,只有李光驅馬趕來。
雲樹從李光手中接過藥瓶時,懷中已經攬了三個形狀各異的。
“看來我們兄弟幾個是心有靈犀的。雲樹你可要好好養傷啊,你這副好皮囊要是留疤了,我們都會覺得可惜的。”劉承熙笑道。
“十三哥放心!有這些良藥在,我這副皮囊一定會完好如初的。”
“維翰這些日子,性情有些古怪,你不要介意。”申思堯道。
“謝謝各位哥哥來送我。維翰哥哥人雖沒來,但是心意送到了,請各位哥哥幫我轉達謝意。”
“小九,你走了,我又成最小的那個了。”唐安盛遺憾道。
“有這麼多好哥哥,我很開心,我是最小的那一個。如果各位哥哥不嫌棄,我願意永遠做你們的九弟。”
“唉,還是小九貼心啊!”
唐安盛說著,就想上前給雲樹來個兄弟式擁抱。黎歌正要阻攔,唐安盛已經被申思堯和劉承熙抓住。這個唐安盛,也不知道他是真懵懂,還是裝懵懂。
“時辰不早了,小九還要趕路,你就別打混了。”申思堯對唐安盛道。
“小九,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小九!”
雲樹捧手,對眾位一揖,“就此別過,各位哥哥珍重!”又對黎歌點頭,黎歌示意她放心。
雲樹轉身登車。掀開帘子,又朝眾人揮手。
雲家人紛紛上馬,隊伍緩緩開動。
眼見雲樹一行走遠,眾人上馬。申思堯道:“黎公子,維翰不知去了哪裡,我們要先行一步了。”
黎歌捧手道,“眾位先行吧。”
劉、申、唐三人打馬而去。
黎歌望着雲家的隊伍,遠遠化成一個黑點,才上馬回城。
京城到濟陽近千里地,饒是雲樹他們緊着趕路,也就走了近百里。是晚,在一個旅店打尖。
孟管家先去定了房間,棺木不能挪進去,便由三人輪夜看護,這樣大家都能休息一下。
嚴世真來到雲樹的車前,喚道:“眉兒。”
“義父。”雲樹撩開帘子探出身子來。
“趕了一天路,是不是累壞了?”
“還好,第一次出遠門,有些不適應而已。”
“你的身子還未大好,一會兒義父再給你煎劑葯。”
“嗯,好。”
嚴世真伸手把她抱下車,牽着她的手,往旅店走。
儘管周圍光線有些暗淡,雲樹還是好奇的四處打量。忽然她停下腳步,盯着旅店門前的一個人,細細打量。
嚴世真回身道:“怎麼了眉兒?”
雲樹小聲道:“義父,我覺得這個人,有些面熟。”
嚴世真覺出掌心裡的小手緊了緊,立時警覺起來。“能認出來是誰嗎?”
雲樹猶豫半天,終於開口道:“有些像,萬家人。”
那人也察覺到這邊的打量,抬頭看到雲樹後,騰的跳起來,就要跑,可是大概受了傷,邁出的步子沒能撐住身子,軟軟跌到地上。
有嚴世真在身旁,雲樹很快聚起勇氣,走過去。“這位大哥,我們又見面了。”
那人眼見跑不掉,索性癱坐在地上,沖雲樹扯出一個慘笑。“是啊,又見面了。”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東家呢?”雲樹往周圍打量一圈,並沒有見到與他一起的人。而且看他的樣子,很是落魄。
“東家?”漢子冷笑。“東家橫行這麼些年,沒想到會折到小公子這樣的硬骨頭上。我是跑不了了,小公子要怎樣處置我,隨便了,反正賤命一條。”
“我實在沒想與你們東家為敵,都是誤會。”
誤會?如果開始是誤會,那現在萬家栽了那麼大的跟頭,已經是個難解的梁子了。漢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這都與我無關了。”
“這是什麼意思?”
那漢子見雲樹像是真不了解,便道:“施大人這次辦案果決,萬老爺自身難保,兄弟們自不想為這事折進去,便統統交代了。萬老爺出來後,大為生氣,就把我們又打了一頓,驅逐出了萬家。我們縱然皮糙肉厚,先是被施大人結結實實打了三十大板,萬老爺又打,挨到現在也是命大了。想到小公子在京中的能力,我等覺得還是到外地謀生比較好。沒想到,都到了這裡,還能遇見小公子。”
“雖然只見過兩面,但我知道,那些向施大人交代問題的人中,必然沒有你。”
漢子頗為驚訝的看了雲樹一眼。
雲樹淡淡的勾了下唇角。“那日我就說了,我看你不錯,讓你跟我混,如今對這個建議,考量的如何了?”
漢子更為驚訝。自己擄了他,而且看他頭上的裹着的布條和說話的氣息,外傷內病並未好全,竟然不追究自己的責任,沒有痛打落水狗,而是伸出手,要拉自己一把。只覺得難以相信。
“當日我就說了,我欣賞你的膽識、細心,更欣賞你的忠心。當然,如果陷馬坑的主意是你想出來的話,我更要欣賞你的智謀了。”
以萬世明對他們做的,以他們這些年為萬世明做的事,他不敢相信雲樹的話。
雲樹見他不答話,接着道:“看你這樣,想是身上也沒了銀兩。我給你留五十兩銀子,你就在這旅店中一邊養傷,一邊思量。過些時日,我的人會再次從這裡經過,到時候,如果你願意,就跟隨他回京城,聽從他的安排,以後就為我辦事了。你覺得,這個建議怎麼樣?”
那漢子見雲樹為他考量的這般周全,又不逼迫他,便點了點頭。
“那這位好漢,怎麼稱呼?”
“楊千。”
“楊千。好。”
雲樹對馬車旁的張元招招手,張元趕過來。“公子。”
“你去告訴孟管家,多開一間房給這位,楊千。然後拿五十兩銀子給他。”
給孟管家幫忙的雲帆走了出來,見雲樹他們都立在旅店門口,也趕了過來,待看清地上的人,便要撲上來揍他。雲帆原本直挺的鼻樑,現在還結着一大塊血痂,倒給他添了兩分兇相。
“帆哥哥,別衝動。”雲樹喊住雲帆。
“之前那件事,施大人已經作出判決了,楊千是為萬世明做事,也受到懲罰了,就此翻過吧。”見雲帆臉上還是難消的恨意,又道,“帆哥哥,男子漢要有氣度。”
“可是,公子。您的傷!”雲帆滿面恨意化為委屈。此次回去,父親雲海定然知道自己看護小姐不利的事,挨打挨罵是小事,如果小姐原本絕好的容色,因為這劃痕而留疤,雲帆覺得自己簡直百死莫贖。
雲樹拉他起來,“我知道帆哥哥是為我着想,有義父在,會沒事的。”
嚴世真拍拍雲帆的肩,“聽樹兒的話吧。她身體還沒大好,趕了一天的路,我先帶她進去休息。張元。”
張元跑去旅店裡面找孟管家。
雲樹拉着雲帆跟自己走。
“謝謝公子不計前嫌。”楊千動容道。
雲樹回身向他點點頭,拉着雲帆跟嚴世真進了旅店。
孟管家讓小二引雲樹往上房去,自己又出來安排人休息、用飯、看守,並按照雲樹的吩咐安置了楊千。
上房內,紫韻與煥梨已經將帶來的被褥更換好,又向小二詢問,去茶房打來了熱水。
嚴世真親手為雲樹凈面,又解開布條,用棉花沾了燒酒輕輕清潔傷口後,重新敷上藥物。額面上的傷口,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萬不能留下傷疤。
嚴世真安頓好雲樹,“我去給你煎藥。”
“義父,眉兒有一個請求。”
嚴世真對她無奈一笑,“去看看那個楊千是吧?”
雲樹抿唇點頭。
“我也不放心,你招的這個是不是可靠的人。你好好休息,我會去看他的。”
“辛苦義父了。”
嚴世真出去了。
雲樹指指自己對面的條凳,對雲帆道:“帆哥哥,坐。”
“公子儘管訓話便是,我站着就好。”雲帆低頭道。
雲樹向紫韻示意,紫韻便把雲帆按坐下,“公子讓你坐,你就坐吧,公子身子不大好,不要讓公子再說第二遍了。”
雲樹指指雲帆的鼻子,對紫韻道:“把這葯,也給帆哥哥上一遍。”
“這個不好。”雲帆慌忙站起來推辭。
“紫韻剛說完的話,帆哥哥你就記不住,這樣可不好。”雲樹一句話,說的雲帆紅了臉,乖乖坐下。
雲樹示意紫韻上藥。
“我知道帆哥哥因為我這傷,心中不安,這幾天一直躲着我走,而我忙着益生堂、萬世明和維翰哥哥的事,沒能抽出時間好好與帆哥哥說話。讓雲帆哥哥揪心這些天,是我不好。”
“公子,我。。。”雲帆又要站起來。
雲樹示意紫韻把他按住。
“那日之事,我不怪帆哥哥。是我招惹了萬世明,是我要帶着你去看秦師傅的。出了事情,怎麼能怪你呢?”
“那也是我照顧不周。”雲帆紅着眼眶,梗着脖子道。
“我們吃虧就吃在,除了義父,沒有人懂些拳腳功夫。但是那個楊千懂,我想讓他跟着孟管家回雲宅,做護院。忙於益生堂生意的空閑時間,教你們些拳腳功夫,或許以後會用得着。”
“可是他是萬家人,怎麼能靠得住?”
“他已經被萬家驅逐了。楊千膽大、心細,對於他的忠心,我剛才用言語試探過,義父這會兒也去看他了,我覺得應該八九不離十。再說,這只是我的想法,他還未同意呢。等你們從老家趕回京城時,他若還在這裡,這事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