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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景醒過神,有些尷尬,辜負了雲樹對他的高看,“在昨日之前,我都是在混日子,並不了解縣太爺的為人。”

張景一語惹來幾道嫌棄的目光。

只有雲樹不明所以的執着,“你好好想想,你在縣太爺手底下做事,再怎麼說,也比我了解他。”

受到雲樹目光中的鼓勵,張景咽了口吐沫,努力想了又想,終於開口道:“縣太爺姓單,名成,是去年秋天新上任的。”

本以為他能想出些非同尋常的,卻憋了半天,只憋出這麼一句。眾人愈發嫌棄他。

張景沉浸在雲樹鼓勵的目光中,全不理其他人。

“像是個做事的人。”

“怎麼說?”雲樹急道。

“之前的縣太爺在任時,投入大牢里的人都是為了敲銀子的,這個縣太爺倒是做了些事,投入大牢里的人,確實都是犯了些事的。當然是官都離不了貪,很多事若是銀子到位了,都是好說的。總的來說,也就那樣吧,不比別的官更好,也不是太壞。”

張景一番敘述後,卻得出了與之前相悖的結論。雲樹只想搖頭,看來他腦子還不清醒,還得吃藥。

“那當下推行的改革,你也不了解嘍?”辛坦之道。

張景不願意放棄在雲樹勉強樹立形象的機會,挺胸道:“待我回到縣城,想要什麼樣的消息打探不來?我們張家在清河縣城也是幾代為吏了,打探消息,那都是小菜一碟!”

辛坦之看了看雲樹,雲樹卻在辨別張景的面色與眼中神色,歪了腦袋道:“你一會兒記得吃藥。去看看葯熬得怎麼樣了?給花娘搭把手去。”

見雲樹關心他,張景喜不自勝,也忘了自己偷聽的目的了,“好,我這就去。”

見張景走了出去,辛坦之道,“樹兒,你對這個張景的態度有些,不同尋常啊。”

雲樹怕師父說出張景要做她義父的話,讓義父窩心,裝傻道:“有嗎?”

辛坦之笑,“還沒見過你把人使喚的這麼利落!他一個牢頭,竟然這麼聽你的話,倒也,難得。”

幾人重拾話題,謀劃一番,決定後天一早,余宏與雲樹帶着張景,再去打探消息。如果條件成熟的話可以去拜訪縣太爺,將可能出現的情況,預先推算一番,做到心中有數。

嚴世真的表情,卻有些嚴肅。雲樹的手還包的粽子一樣,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願意如實說,他不放心雲樹再去縣城。

其實余宏心裡也有些驚訝。都說女孩子膽小,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她確實受驚不小,竟然還敢輕易決定去縣城。不過對雲樹的膽氣,還是有些滿意的。

雲樹向嚴世真保證,一步也不離開余宏,嚴世真還是不放心,覺得教她功夫的事刻不容緩。當下決定,讓雲樹明天就開始練習。

第二日,卯時,東方剛亮,雲樹就被叫起來,腿上綁了沙袋,跟余宏出去跑步,張景樂顛顛的跟上。雲樹拼了小命,努力跑了十里地,小臉漲的通紅。

張景覺得心疼,屢次勸她歇歇再跑。雲樹卻全不理他,眼中只有跑在前面,有意不與她拉開太遠距離的余宏。為了出門能不被欺負,為了有能力自保,再累都要堅持。

好不容易跑回去,已是朝霞滿天。

從卓清妍家門前過時,隔着籬笆,正澆花的卓清妍,羞昵的與余宏打招呼,余宏冷麵不理,與雲樹打招呼,雲樹累的沒有力氣哼哼,只得沖她擺擺手,便搖搖擺擺接着跑。

卓清妍奇怪這兩人怎麼回事時,張景卻注意到村落中清麗不俗的俏佳人,不免多看了幾眼,看得卓清妍皺起眉頭,轉身進了屋。

回到後院,嚴世真正在教辛坦之打一套他自創的養生拳法,美其名曰:想太多,不如活久點。

雲樹拿毛巾抹了滿臉的汗,喝了口茶水,就被辛坦之叫過去,教她練基礎。

一個早上訓練下來,雲樹不叫苦,不叫累,卻在飯量上突飛猛進。

飯後,與余宏一起接受師父的兵法教學。

午間,雲海帶着東西來看她。雲樹想起清河縣內的雲家六百畝土地,卻是分開為兩塊的,如今既要興修水利,發展生產,索性將那中間的土地也買了,將兩塊地連成一片。

雲海在濟陽城中,自然也了解改革之事,向雲樹道:”公子想要買地,本無不可,只是水利改革當前,上面的意思是,水利費用都是攤在當地住戶頭上的,此時買地,就要額外承擔興修水利的費用,成本大增。還望公子三思而後行。”

雲樹不以為忤,“海伯所言有理,這些日子我也在白樹村周圍都看過,水利之事於農耕確實極為重要。前些日子種糧時節,天不降雨,幾乎延誤夏糧的耕種。若是農田間的水利便利,將山上天池中的水引流下來,那即便天不降雨,農人自行引水灌溉,也便利許多,這都是長遠之計。”

“我雖不能進入仕途,卻可以將做個大地主作為目標,強過混沌度日。既然要興修水利,六百畝的地不能連在一起,水利修起來還要與人協商,其質量也不能把控,後續問題良多。不如趁興修水利之際,壓壓價,將大片土地都買回來。待水利興修完畢,這些地方的產糧量,必將有所提升,產糧提升,地價也將上漲。我只是大致這樣想的,具體資費計算、協商事宜,還要有勞海伯。”

“是我目光淺了,公子既有這樣的打算,那我這便回去準備。”

“另外,是關於糧租之事。海伯,我來到這村中居住,才發現這些佃戶生活如此艱難,又加上今年朝廷的稅賦改革,不少佃戶難以承擔,我想着,減兩成租金。海伯以為如何?”

“公子能有如此想法,是公子善心,只是,京城藥鋪投入甚巨,如今效益如何,尚未得見。公子這番要大肆購買土地,承擔興修水利之資,還要降低租金,是否,攤子鋪的有些大了?”雲海自然能明白雲樹是想做些好事,但是萬事都要量力而行,才穩妥。

聽海伯如是說,雲樹不由沉思,良久方道:“確實有些大了。京城的藥鋪,經營之人的才能,我放心,監管之人,我也放心。我留了充足的資金在那裡,不需要再往裡面投注資金。現下只是購買土地,興修水利之資,減掉兩成租金的大頭,還有購置兵器、馬匹,修建庭院、小教場是小頭,村野之間無需繁華。以前些日子我對家中賬務的了解,賬上的餘額尚足。即使我這番折騰不能及時回收效益,至少“藏書閣”的經營還是穩定的,雲家的根本不會動搖。”

雲家是濟陽城中的書香世家,除了世代均有人入朝為官,還有書名遠揚的“藏書閣”書鋪,在全國文風興盛的各大城池中,均有分店。只是可惜,到了雲樹這一代,雲家沒有男丁承繼了。

雲海沒有說話。

雲樹想了想,又道,“各田莊若有孤苦無依的孤兒,海伯可以把他們送到我這裡。”

“公子對這些孩子,有什麼打算?”雲海有些跟不上雲樹的想法。

雲樹抿唇淺笑,“我想把他們訓練成貼身護衛。孤身在外,有人手在旁,能安心不少。”

“很是,是老奴疏忽了公子的安全。”雲海被雲樹訓戒後,對雲樹的話順從許多。如今雲樹說這話,才想到將公子一人二仆留在這山村中,有些過於大膽了。

“海伯無需自責。我雲家以前是書香之家,以功名為上,待人以禮,自然不考慮這些。只可恨我無法承繼祖上書香,雲家以後就要靠土地、商賈為事了,養些護衛,護守家資是順應雲家以後的需求。我也是近日才想到。”

“公子為雲家思謀深遠,老爺若在天有靈,會放心很多。”雲海說起老爺,淚有潸然。

雲樹想起父親,又想哭,但身為家主,擔負眾人的希望,不能隨意再痛哭,紅着眼眶誠懇道:“海伯,你也要保重身體,有你在,我很放心。”

“老奴一定儘力輔助公子。”

“海伯,我想在院中種一棵桂樹。這幾日,我總夢見父親在京中雲宅中的桂樹下,為我埋的酒。”

“公子放心,這事老奴記在心裡了。”

“謝謝海伯。濟陽城距這裡還是有些遠了,海伯身子要受不住,這些事儘管吩咐給雲奇他們做。”

“公子意氣風發要撐起雲家,老奴怎能拖後腿?自是老當益壯。”

雲樹從書桌後轉出來,像個大人一樣拍拍雲海的手臂,仰首道:“有勞海伯了。”

“公子客氣了,這是我分內之事。”忽然瞥到雲樹包的粽子一樣的右手,驚駭道,“公子的手是怎麼了?”

雲樹抬起手,笑道:“一根手指骨折了,義父已經幫我接好了,無大礙,只是需要養些時日罷了。義父擔心我碰到傷指,所以包的厚重些。”

想到雲樹剛才說要養護衛的事,驚道:“公子可是遇到什麼事了?老爺雖然不在了,我雲家在濟陽城根基尚在,萬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雲樹淡笑道:“沒什麼事,海伯不必擔心。若有需要,會讓海伯出手的。”

雲海還要說什麼,見雲樹並無意再提,只得把話咽下去,把給公子挑人的事記在心上,“公子若是沒有別的吩咐,我這就着手去做了。”

“那個,海伯不若坐馬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