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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君山老實交代道:“表哥說,父親若是決定了,去雲宅找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這件事真要瞞着母親嗎?”

“你可知道那青山書院是什麼地方?”

趙君山只聽說是個好書院,具體就不清楚了,所以他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希望父親能多講點。

趙舉人捏了一塊點心,別說,雲家的點心做得還真是比自家的好很多,將剩下的半塊塞給了兒子,喝了口茶方道:

“那可是許多讀書人擠破腦袋想要去的書院!每次揭榜,青山書院的士子幾乎能佔三成。也就是說十個進士老爺中,有三個都是從青山書院出去的!普天之下有多少書院?有多少私家學堂?這樣的高中幾率,幾乎只有學宮堪與之比肩。而學宮所招攬的,本來就是各級考試排名靠前的,而且在京城,打探各類科考問題也更為便利。”

“想當年,你爹我也想去青山書院或者學宮,奈何你爹我,排名排不上,家世也一般,只能想想。”趙舉人對於自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如今你表哥有意幫你一把,你可一定要抓住機會!”

小君山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母親執意不願意讓自己去,怕是因為她與雲樹表哥舊日的矛盾,擔心表哥會做什麼對自己不好的事。可是雲樹表哥明明待自己很好,母親是多慮了,不過整件事情的起因,還是要問一問母親的。

趙君山又問,“那父親怎麼不想着我去學宮讀書?”

趙舉人笑了,“真是初生牛犢膽氣豪!首先,縣府道三試,你最好能拿個案首,也就是第一名。可是,”說到這裡,趙舉人有些歉然,“這兩年確實是父親耽誤了你。”

趙君山隨父親赴了那麼多宴席,父親喜歡的場面話,他也學會了,“父親如今不正是在為兒子做長遠的規劃?兒子定不辜負父親厚望。”

趙舉人彷佛看到兒子金科及第,心中愈發歡喜。

這日,天氣正好,雲樹帶着余宏來到一處水磨石縫磚牆的院落,灰色的院牆沉靜無華,甚是低調。

站在深綠門廊前,雲樹抬頭看看余宏,眸中光彩奪人,神秘道:“宏哥哥,這裡面是我雲家的至寶。”

余宏望着連牌匾都沒有的簡單門臉,倒是與別處的雕樑畫棟卓然不同。趙國的書香之家藏寶藏的這般低調,余宏覺得有些意思,再看雲樹一臉的“你快問我什麼寶貝”,忍住笑意,配合道:“什麼寶貝?”

雲樹卻笑着並不回答,上前拍了拍門。深綠的大門很快打開,一個強健的家僕立在門邊,看到雲樹躬身行禮,“主人來了。”再看余宏,神色有些怪異。

雲樹含着笑點點頭,牽着余宏的手跨進門檻。

迎面一塊闊大的長方水池,池中蓄滿水,北面一排石階緩緩入水,只正中一塊高拔,寬約丈余的太湖石,邊緣環孔眾多,玲瓏剔透,猛一看如烏雲翻卷,中心卻被磨平,丹書“藏書閣”三字,氣勢壯闊。

越過水池是一座坐北朝南,東西六間寬的兩層閣樓,青瓦綠柱,立於院中,右側一間小小耳房。再看院中如來開門的漢子一般壯實的還有七個,看到雲樹後忙過來行禮。雲樹讓他們去忙自己的事,不用在跟前伺候,八人復又散開。

所謂各忙各的不過這院中的洒掃,各類滅火器械的保養休整,春夏日天氣好的時候曬書等,總之這院中一切事物都是這八人負責,家主不在時,曬書事宜云管家會在旁監督。

與之輪班的還有八人,這老宅中一半多的家僕都用來守衛藏書閣,一般人家看重的財寶庫房,在雲家倒算得上次等之事了。

雲樹開始絮語,“風華院是我父親母親長居的小院,前院的書房是父親的,正院中還有祖父的大書房,宏哥哥還未能見。其實在京城的雲宅中我也有自己的小書房,也有一個父親的大書房。”

余宏在白樹村雲樹的小書房就看到好幾大箱書,有聽到她雲家書香世家之名,只以為她是個愛讀書的,及至來到濟陽城,先不說城中闊大的藏書閣書鋪,單是風華院中,前院正屋三間就是一個藏書豐厚是書房。

余宏已經明白過來,所謂雲家至寶,竟是“書”!這趙國的書香世家未免太愛書了吧?難不成這東西六間,縱深三間,兩層高的閣樓里全是書?余宏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但面上不動聲色。

繞過水池,兩人來到這閣樓前,仰首可見楹柱間色調清雅的翰墨卷帙。

雲樹從懷中掏出鑰匙,打開鎖頭,“吱呀”一聲推開。

由於窗戶都關着,室內的光線就暗了許多,待眼睛適應了室內的昏暗,果然是林立的書架,滿架的書籍,浩如煙海,委若邱山。

余宏想起這閣樓距離水池有一段距離,且基座很高,防潮效果很好,而且應該還有別的關竅,這滿屋的書,除了有一些陳舊的氣息,竟沒有潮霉之氣。念及雲樹半年來都在白樹村,那她這家中至寶?余宏忍不住問道。“這閣樓多久未開了?”

雲樹想了想,“春日得閑的那半個月,開門曬過書。那時春花將盡。”似是自言自語,“我初回來時,各類田地、鋪子的賬冊都沒心思查閱,就認真的曬了回書,挑了幾箱子搬到白樹村。”

余宏明白師父從雲樹的書箱中抽出兵書給他時,嚴先生的那種替雲樹護寶般的心情了,那確實是雲家至寶!

“這些既然是雲家至寶,是不是不該帶我進來?”又覺這話說得不太好,強加了句玩笑,“我看那開門的漢子,看我的目光,像看個偷書賊一般。”

雲樹回身看看院中警覺的漢子們,笑起來,“確實。既是我雲家至寶,自然不會輕易給人看。”說著抱住余宏的手臂,語氣軟軟,半帶着撒嬌,“可是宏哥哥,昨天你還說,以後你就是我哥哥的,難道是騙我的?”

余宏心中暖暖,揉揉雲樹的額發,“自然不是。”

“那我就放心了。”

余宏被她故作如釋重負的樣子逗笑。

雲樹鬆開余宏的胳膊,轉到左邊的窗前,吱吱扭扭推出一個約與書架等高的燈柱。說它是燈柱,是因為自上而下,一溜的五個玻璃燈籠。

雲樹又從懷裡掏出火摺子,把最底下的一盞點亮,然後將火摺子交給了余宏。余宏點了兩個,看到上面的兩個也犯了難。

雲樹將吱吱扭扭的燈柱又推進去,然後余宏看到了,裡面還有一架木梯,同樣的燈柱還有好幾個。

雲樹回頭呲着小白牙沖余宏笑。

其實那梯子地下和燈柱一樣帶木輪,只是形制稍大,雲樹小個子推出來不方便。

余宏踩着木梯,將其餘的兩盞燈籠也點上,屋子裡亮堂許多。

余宏推着燈柱,雲樹拖着個底下依舊帶木輪,分層的書幾,在前面引路,介紹各類藏書。

一層是科考會用到的各類經史子集,註解,以及與之相對應的,歷朝歷代科考得中的文章集錦、評註,還有書法、地理志等讀書、科考、為政治國的必讀書目,陶冶性情的歌、賦、詩、詞、散文也佔據一部分。

二層的書就比較雜,各行各業都有。比如,稼薔、工程、經商、棋、樂、歌、舞、醫、兵、武器,乃至一些功法,等等,非常之全。

“這裡的藏書雖也有很多善本、孤本、珍本,但在搜集的過程中,更傾向於全本。”

雲家是慷慨開明的書香之家,並不藏私,那些對社會有用的全本,被拿來翻版再印,售賣,也是一項獲利途徑。

“你家祖輩在讀書上很是務實!”

為浮名的讀書人,並不喜歡這樣的話。這話立意不夠深刻,用詞不夠冠冕堂皇,而雲家不是這樣的人家。雖然雲家子嗣上算不得昌盛,老祖宗的認識卻是深刻的,深知真正為國為民的治世之才,科舉只是敲門磚,入仕後,不是只做文章便完事。

雲樹深以為然,“確實如此。這世家藏書的並不少,很多都是為了藏書而藏書,而我家老祖宗是為了用書而藏書。所以宏哥哥若有喜歡的就取下來,放到我這書几上吧。若是這些書能把宏哥哥培養成治世之才,也算物有所值!”

“這麼相信我?”

“當然,宏哥哥加油!我已經做好抱大腿的準備了。”雲樹厚着臉皮道。

余宏點點雲樹的小腦袋,“你倒是想的長遠!”

眉兒?以後你會後悔嗎?余宏決定不去想這個問題。書几上放了許多地理志。

“還要去樓上看看嗎?”

余宏看看一大摞的地理志和輿圖,“就先這些吧。”

雲樹並沒有特別去挑書,左右余宏看什麼,她也跟着看什麼,不明白的地方,立時就有指導或者一起研究。

雲樹着人去白樹村告知義父和師父一聲,暫不回去。

馬上就到年底的對賬時間,家中諸項事務必須熟悉起來,到時候面對各管事才能明曉誰的辦事能力強,誰需要多敲打。這是接過家主之位,第一次全面梳理產業盈利狀況,仕途走不通,就把商途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