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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那句話,雲樹並沒有別的交代,而是對江雨眠道:“雨眠什麼時候到的京城,如今在哪裡安置?”

“今日剛到,暫住在吉祥客棧。”江雨眠細細打量着雲樹。

“你既然是為我的事來的,怎麼能再住客棧?就搬來我家住吧,我還有事向你討教。”

江雨眠無異議道:“好。”

雲樹對外喚道:“雲奇!”

雲奇應聲進來,“爺有什麼吩咐?”

“你帶江公子去客房安置。另外,去吉祥客棧,將江公子的行禮搬回來。”

“是。”

“一路風塵僕僕,先洗塵,後接風,如何?”

雲樹的一番問詢,熟絡的就像一直沒分開一樣,江雨眠自然沒意見。“聽雲爺的。”

雲樹點點頭,“去吧。”

“爺,那黎家人?”煥梨小心道。

爺傷心了一天,這剛醒,黎家就又來添堵,煥梨很不高興。

“讓他們進來吧。”

“您還要換衣服嗎?”此時的雲樹一身皎潔的素錦男裝。

“一會兒還要出去,換來換去太麻煩了,就這樣吧。”

不換衣服,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她能用雲爺的這層皮來果斷的處理這件事,不再拖拖拉拉。傷心之事,拖的越久,越讓人發瘋。

雲樹品着茶,端坐在主位上,黎家人進來她起身都沒起身,只淡淡道:“坐吧,煥梨,看茶。”

以前黎歌來雲宅,不用打招呼就能直接進來,眉兒親熱的跑出來迎他,如今被晾在外面好一會兒不說,眉兒還這樣見他和他的父母,一點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他沒有為這個生氣,本就是他理虧。屋裡的燈很亮,他看得見雲樹眼中的紅血絲,也以為她是哭的。

黎遠芬夫婦見雲樹竟然這般冷淡,還男裝相見,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幸虧這是門要退掉的親事。

雲樹品着茶,並沒有開口說話。黎家人也沉默着,琢磨着,該如何開口,才能順利解決這個問題。

堂中除了雲樹和黎家三口外,並無別人。

雲樹放下茶盞,掃視着空落的屋子,語氣幽幽道:“黎大人,黎夫人,有沒有覺得,脊背發涼?有沒有覺得,這屋子裡陰風陣陣?當年,我父親母親就是在這間屋子停靈的。”

黎夫人心裡一咯噔,白日里她就怕這一點,這大晚上,雲樹竟然又提起這個,她立時覺得脊背濕涼一片。

雲樹目色放空,誰也不看,繼續道:“晚上的時候,我喜歡坐在這裡,點很少的燈,看着這屋子。總覺得有時候,我看到了父親母親的影子,那時,我便很開心,因為,他們並沒有離開我。”

黎大人也有些怕了,為了遮掩心裡的怕,怒道:“子不語怪力亂神,眉兒,你不要胡說八道!”

雲樹陰測測的笑了,“黎大人是怕了嗎?你說,我父親知道他幫了個白眼狼,現在大晚上的,還帶着一家子人來欺負他唯一的女兒,他會怎麼想?會怎麼做?你晚上睡覺不怕嗎?”

“眉兒!”黎歌擰眉道。

雲樹冷笑一聲,“你着什麼急?你父親是個老沒良心的,你呢,是個小沒良心的!怪不得是一家人!你娶了李家的女兒,也算得上是佳偶天成。”

“你什麼意思?”黎歌有些生氣。

“放心吧,你十年寒窗不容易,我會成全你的。我們來算算賬吧,賬算清了,我就把信物退還給你。你就可以得償所願了。”

“眉兒。”黎歌心痛。

雲樹從懷裡抽出那塊黎家祖傳的玉佩,燭影中瑩潤剔透,水頭極好,淡淡道:“當真是塊好玉,只是沒出在好人家。”

“眉兒,你這孩子哪裡學來的陰腔怪調?不能跟長輩好好說話?”玉佩在前,黎大人再生氣也只得忍了。

“不如黎大人您這自學成才的白眼狼出色,見笑了。”雲樹接着噎他。

若一開始這老東西就跟皇帝把事情說清楚,就不會有眼前的這種局面。他還偏偏攔着,罰黎歌跪在祠堂三天三夜,這個沒心沒肺的老東西!

正巧煥梨捧茶進來,氣鼓鼓的將那茶盞“砰砰砰”的擱在桌上,灑出來了也不擦,滴滴答答落了黎大人一袍子。

黎夫人被雲樹嚇住,總覺得這屋子陰測測的,再不敢開口。

“你!”黎大人被氣的翹鬍子。

煥梨對他翻了個白眼,出去了。

黎歌不想眉兒把他父親母親得罪個精光,只好把事情攬過來,走到了這一步,他也退不得了,就讓眉兒怪他吧。

“書,我都帶來了,在院子里。”

雲樹掩不住面上的痛色,他是迫不及待!雲樹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他,聲音微啞道:“雲寶!”

雲寶應聲進來,“爺,有什麼吩咐?”

“去查驗一下院中的書,看看黎公子是不是都退回來了?”

“是。”

“孟管家!”

孟管家捧着賬冊進來,“爺,賬冊在這裡。這些年,節日、誕辰,還有會試前,給黎公子打點,送給黎大人、黎夫人的銀子,一共五千一百兩。”

“黎公子來還錢,你與他結賬吧。”雲樹眼也不抬道。

煥梨又捧了盞新茶進來,奉於雲樹,換下那盞被喝盡的。

孟管家道:“是。”面對黎歌道,“不知黎公子想要怎樣結算?現銀,還是銀票?還是,您要先對對賬?”

直到今日晚間回來,他才知道,眉兒這些年往他家中送了這麼些銀子,他才能無憂的在學宮讀書,結交朋友與名師。他能考中,眉兒有一半的功勞!父親明明什麼都清楚,還那般逼迫他。

今日他來做這惡人,親手斬斷與眉兒的所有情意,父親說為了黎家,他必須這樣做,可是他為什麼非要去做個不仁不義之人,才算對得住黎家的養育之恩?進京這些年,養他的不如說是雲家,不如說是眉兒,可偏偏他姓黎!他要為這個姓氏負責,他要擔起這個姓氏的所謂的責任!

“狀元郎?”孟管家提醒了一句。

“眉兒,我現在沒有銀子還你,我,我是來給你打欠條的。”黎歌語氣弱弱道。

雲樹不理他,自說自話道:“我準備了很多年,我什麼都準備好了,我還從江南請來了名家,為婚禮助興。今天他來了,但是一切都用不着了……我覺得,我費了這麼多的心思,好浪費啊……”冷着眼上上下下刮過黎歌的身子,“要不然,我從你身上賺回來?”

“你想怎麼賺?”

“要不要我去問問李家小姐?看看在她眼裡,你這新科狀元,值多少銀子?反正,她覺得你這新科狀元很好玩,搶去玩玩也不錯,她要是銀子出多了,你正好還可以用來辦婚禮;她要是出少了,說明你魅力不足!”

“眉兒,你非要這樣羞辱我嗎?”

“這話又不是我說的!我拿你當寶,人家拿你當玩物,你爹覺得你跟着她才更有前途。你又不瞎,誰在乎你,你不知道嗎?”雲樹忍不住聲音撕厲道。

黎歌紅了眼睛,哽聲道:“我知道。”

黎大人聽的心一驚,他一直以為李小姐是傾慕他兒子的!明知道歌兒有婚約,還去皇帝那裡求了聖旨指婚!“你什麼時候聽李家小姐說這樣的話了?”

雲樹冷笑,“怎麼?老黎大人也想親耳聽聽?”搖頭又道,“你不行,李家的門檻,你夠不到,只有你那個兒子才行。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藍的很悲傷,是不是,黎大人?”

黎遠芬好歹混了這麼多年官場,混到了禮部員外郎的位置。今晚,被雲家的這個小丫頭搓圓捏扁了奚落,偏偏無力反駁。自己理虧,那小丫頭話難聽,理卻也不錯,求人,只能忍着。

雲寶從外面進來,“爺,院中的書核查完畢,無誤,無損毀。”

“知道了,搬到書房去吧。”

雲寶退出去。

“狀元郎婚禮要請戲班子的吧?不如把這個交給我。節目都準備好了。雲爺要開歌舞坊,藉著狀元郎的婚禮,若能一炮而紅遍京城,雲爺賺些銀子,也好補了這些年的虧空。”

“放心,我既然答應退婚,就不會在你的婚禮上胡鬧,那些節目,都是為我的婚禮準備的。”

“好,我答應。”

“口說無憑,立字據吧。”

“好。”

“孟管家。”

“是。”

筆墨紙硯很快端上來。雲樹的名字與黎歌終於寫在了一起,卻不是在婚書上,而是在字據上,多諷刺!

雲樹用這一字據,直接將那五千兩銀子抵了。她心裡清楚,如果不動用兒媳婦的嫁妝,就這父子倆的俸祿,能還到猴年馬月。只有一百兩,她要黎歌用俸祿還上。

黎歌想起了眉兒寫的那六尺厚的,他的名字,心中更是愧疚。

寫好字據,一式兩份。

收好字據,雲樹再度拿出那個玉佩,“我的鈴鐺呢?”

黎歌從懷裡掏出來,玲瓏剔透的小小鈴鐺,每晚讀書時都攥在手中。

孟管家重新研好墨,“黎公子,請。”

黎歌執筆,寫到“男婚女嫁,各憑自由,兩不干涉,此系兩願,各無異言,恐後無憑,立此為據。”他的手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