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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樹抓藥回去,急煎,頻灌,半個時辰過後,白月總算緩了過來。

緩過來的白月因失血過多,很快又睡了過去。雲樹便把白月的小丫頭叫了過來。“今天出了什麼事了?”

小丫頭抽抽噎噎,看看睡過去的白月,不敢說。

前日醉酒,白月大概跟她說了些什麼,可是她完全想不起來了。看小丫頭這樣,一定是白月的私事。小丫頭開不了口,只好等明天向白月問明並由再開方調治。

“你今晚就在邊上好好守着,若病情有變,立即去雲宅找我。”

“謝謝雲爺。”小丫頭依舊淚盈盈的。

雲樹吐一口氣走了出去。

第二日,雲端早早出了城,一路往濟陽而去,雲天帶着雲奇也出了城。

雲樹練了一個時辰的qiāng,沐浴更衣後卓淵仍未起,對煥梨交代了一下,便帶雲寶、雲藏、雲棉出去了,路上雲寶分開走了。

雲樹趕到美人居的時候,白月猶睡着,小丫頭坐在床前的矮凳上,困得一個跟頭栽過去,雲樹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吩咐小丫頭去讓廚房做些適宜白月的飯食,然後讓她去休息,由雲棉代替她照顧白月。

雲棉出去打水時,雲樹撩起衫子坐在白月床頭。兩日不見,白月像只剩下了半條命。褪去妝容,面頰枯瘦,閉眼睡着猶含着愁苦之色,與前日優雅婉柔的她截然不同,眼角多出些紋路,也顯得衰老許多。

看着,看着,白月的眼角忽然滾出眼淚,繼而開始抽泣,很快就變成了大哭。

雲樹忙叫醒她,“月姐姐,月姐姐,醒醒,醒醒!”

白月悠悠醒來,辨認出眼前的雲樹關心的目光時,又一顆眼淚滾了出來。

雲樹抽出帕子,為她拭去眼淚,“都是夢,都是夢,不要傷心了。”

白月探出骨瘦如材的手,死死抓住雲樹一樣細瘦的手。雲樹拍着她的手背,“沒事了,雲爺在呢,雲爺會醫好你的,不要怕。”

雲棉端水進來。

雲樹道:“月姐姐的丫頭昨晚守了你一夜,我讓她休息去了。這是我的丫頭,就讓她暫時照顧你。”

白月沒有拒絕,雲棉為她擦拭一番一番後,又端着水盆退出去。

雲樹這才坐下,小心的探詢道:“我本不該探尋月姐姐的私事,可是不知病因,沒法用藥。那個小丫頭不敢說,月姐姐方不方便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白月勉強扯出一抹枯淡的笑,“昨天,他來了。”

“誰?他!發生了什麼事?”

白月知道雲樹前夜喝太多,斷片了,說過的話,她大概都不記得了。

在白月斷斷續續的敘述中,雲樹終於知道了她的全部病因。

白月歌舞為生,也曾舞藝冠絕京城,年紀大後,她用自己攢的錢,給自己贖了身,開了這家歌舞坊。雖然她自己做了老闆,可是賣藝女,如何能有普通人的生活?

她並沒有嫁於什麼如意郎君,倒是有一個個的相好。在她遇到那個青澀的叫楚盈的落魄書生後,便與其他人斷了關係,用自己的銀子貼補那書生讀書,一心想與他守下去。

楚盈雖然每日讀了不少書,可是考了幾年,也仍是個秀才。白月並沒有說什麼,反而覺得這樣也好,她有些怕楚盈考出來了,就不會再與她相守。

不惑之年,她有了身孕,冒着生命危險,為那個書生生下一個兒子,幼子玉雪可愛,白月半世寥落的生活總算有了那麼一絲圓滿。然而,天意弄人!

去年,只是一場小小的風寒,多方求醫均無效,兩歲大的幼子病夭。她傷心悲痛之下,大病兩個月,整個人形銷骨立,彷彿隨時都要隨她那苦命的幼子而去。

一日,病中昏睡醒來,口渴難耐,又沒人在跟前服侍。她掙扎着去給自己倒水,可是壺中的水已經冰涼,她病中來了月事,只握着瓷杯就覺得冷的受不住,只得披了披風,拖着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輕飄飄的身子往門外挪。

歌舞坊晚間營業,白日里一片安靜,都在補眠。門外沒人,院子也顯得空落,她扶着牆往廚房走,卻在清霜的屋子外聽到了男女歡愛的粗重喘息之聲。

清霜年紀也不小了,有相好也算正常,可是qīngtiānbái日就做這等事,終究有些不妥。白月雖想說她兩句,可是病重之中,心有餘力不足,正要再往前走時,忽然聽到了熟悉之極的聲音,“霜兒,嗯,嗯,霜兒。。。”

“唔,盈郎,我,我好,還是她好,嗯。。。”

“當然,是,你!她都那麼老了,嗯,她若死了,正好,嗯,正好成全你我!”

清霜又喘又笑,“那,嗯,這紅袖招就,嗯,是我們的了,啊。。。”

室內動靜愈大,白月已經聽不見了,她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如一片輕羽,落地無聲。

再醒來時,那個人衣冠楚楚,帶着“深情”坐在床邊,“月兒,你醒了?”

回想起昏倒前聽到的聲音,白月只覺得眼前人噁心已極!但她還是忍住了,沒有發作。

淪為舞女都是身世悲苦之人,白月深知這一點,所以待紅袖招的眾舞女都很好,尤其是她最看好的清霜。清霜是她一手帶出來的,舞藝比寒露還好上一些,是紅袖招真正的頭牌。

她一直儘力關照的人和她以為最心愛的人,在她病重之中,做出那樣的事。這紅袖招中的人是都不知道嗎?她根本不信!是都想着她快要死了吧?她不知道還有誰是可信的?她病成這個樣子,那對狗男女要弄死她是很容易的,反而還能對外說她是病死的!她絕不能教她們如願!

服侍她的小丫頭曼兒在人販子手中,打罵之下病的奄奄一息。人販子捨不得為一個眼看就沒用的小東西花錢請大夫,便任由她病着。若是命硬,緩了過來,就接着賣;若是緩不過來,死了,再丟去亂葬崗喂野狗。

懷着身孕的白月心地更是溫柔如水,想着為兒子積福,便將小丫頭曼兒買了下來,還請了大夫給她用藥醫治。也是曼兒命硬,大夫死馬當活馬醫,竟然將她給救了過來。

本來曼兒是照顧她的小兒子,兒子病夭後,曼兒便在她跟前照顧。此時她才意識到,曼兒已經好些天沒在跟前照顧她了。若說這紅袖招還有誰值得她多出一份信任,就是這個不滿十歲的小丫頭了。

她謊說想念兒子,要他去將兒子的遺物拿來。

楚盈見她並未計較他所做的事,只以為她病重,走到那裡已是不易,累昏過去,並沒有聽到什麼。他做樣子,跑了一遍又一遍去拿兒子的遺物給白月,但白月總說不是她要的那一件。楚盈終於被她給折騰的耐不住性子,將一直照顧他兒子的曼兒給叫了進來,讓她找。

曼兒捧來了白月為兒子求來的百家布,一針一線縫製的百家衣,哪怕這樣苦心孤詣也沒有留住她的兒子。她哭的不行,小丫頭曼兒拚命抱住瘦弱不堪的她,笨拙的安撫着她。

楚盈見她哭個沒完,終於不耐煩的以為她熬藥的名義出去了。

白月本就病弱,賣力的哭了半天后,幾乎抽幹了她渾身的力氣,但是時機不易得,她抓住曼兒的手問:“我能相信你嗎?”

“是主人救了我,我的命是主人給的,主人儘管吩咐,曼兒拼了命也會做好的。”

看來這小丫頭並不是不懂楚盈和清霜的那些苟且之事。

白月顫悠悠從枕中掏出幾張銀票,“帶着銀票去天涯鏢局找趙當家的,就說我有事要委託於他,讓他帶幾個人來,這是定金,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這件事你要偷偷去辦,不要讓任何人知曉。”

曼兒揣了銀票,“我一定小心,主人等我回來。”

白月費力的點頭。

曼兒剛出去就被楚盈攔住,“你這是要去哪裡?”

曼兒紅着眼眶道:“主人想念小主人,要我去買小主人在世時喜歡的糖人兒回來。”

楚盈想她一個不滿十歲的小丫頭,翻不出什麼浪花,便讓她走了。

曼兒走後,白月緩了半天,掙扎着起來,坐到了妝鏡前,鏡中的自己就像一隻乾枯的鬼。她歇歇停停給自己換了新衣服,挽了最簡單的髮髻,又畫了淡妝,努力想掩住一臉病容,歪在床頭等曼兒。

楚盈再進來時,見她病中還起來裝飾自己,心中一驚,以為她這是迴光返照!面帶哀戚之色,忙過去抓住她的手,“月兒,你怎麼起來了?”

白月忍住噁心,“躺的骨頭疼,想坐坐。”抽出手,摸摸自己的臉,“我還好看嗎?”

“好看!在我心裡,月兒永遠是最好看的!”楚盈滿含“深情”道。

白月淡淡道:“我們好久沒有這樣靜靜的坐着,你看我,我看你了。”

“有了兒子,你全心都在兒子身上,哪裡還記得我?”楚盈的話語里有一絲掩不住的抱怨。

白月心中一痛。是自己疏忽了他,他才會與清霜苟且的嗎?可是何至於盼着她死?白月按住心口,眸中淚光盈盈,“你怪我嗎?”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