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佑怡雖然早就知道這裡的人受教育水平不高，能上得起私塾的，已經是少有的幸運兒了。

但是看到村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還是為他們感到悲哀。目不識丁的人總是處於劣勢，要是有人壞心想要在紙上做文章，他們根本分辨不出。

“沒事，畫個圈代替一下也成。”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改變的現狀，陳佑怡在心裡唏噓，面上仍是保持着微笑，不會讓人為自己不識字而感到自卑。

其餘四家都是男女主人一起來的，男主人簽字畫圈，其中卻有一戶，是女主人一個人來的。

“這些人真是笑話，又想做買賣，又想萬無一失。”那個獨自一人前來的婦人也不識字，按着陳佑怡的指點，在協議上畫了圈，說道：“做買賣向來是有賺有賠，哪有一本萬利的好事。要我說，你們這條件已經開得太好了，那些人都沒有眼光。”

這婦人雖目不識丁，談吐之間卻有幾分潑辣幹練，讓陳佑怡有種熟悉的感覺。像是在電梯間遇到了整裝待發的主任。

“他們有他們的顧慮，也不能全怪他們。”陳佑怡自嘲道：“要怪也怪我以前確實討人厭，不得人心。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願意相信我，我也不會辜負你們的信任。”

她當然知道，這五戶人家，要不就是看在秦子恆的面子上，要不就是看中了協議里切實的好處，總之，沒有一分是給她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那婦人看了看她，爽朗地笑道：“你真是變了好多，這些人也真是太小雞肚腸了。就沖你能痛改前非，也該相信你這回是來真的。我家實在騰不出時間來放羊，有了你們在，省了不少事，多好啊，我剛才一聽到就決定一定要跟你們簽這個字據了。”

“可不是，你家裡就你一個人，家裡家外的都要你忙，這買賣最適合你！”旁邊的那幾戶也都笑着打趣，隨後拿着協議回去了。

等人都回去了，陳佑怡忍不住向秦子恆打聽那婦人，什麼叫她家裡只有她一個人。

“你說張嫂子？”秦子恆流露出一分同情，簡略地說了下情況。

原來，那婦人嫁過來沒幾年，丈夫就過世了，她一個女人操持着一個家，里里外外都是她一個人在扛着。

陳佑怡也明白過來，秦子恆眼中的那一分同情，不只是對於張嫂子，也是看到了和張嫂子同樣遭遇的穆秀蓮。

“她可真了不起。”陳佑怡故作輕鬆，說道：“以後給她家的草挑最嫩的，讓她家的羊養得最肥！”

被她一打岔，果然，秦子恆身上那點惆帳漸漸消散了，恢復了平時的表情，說道：“協議已經簽了，我們得抓進找到合適的地頭。”

郊外的風見草暫時可以抵擋一陣，但是長時間肯定是不夠的。

“你不是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局面？”秦子恆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怪不得之前你一直不着急，你知道村裡人不願意和我們合作。”

他的‘我們’說得順口，讓陳佑怡心中生出一點小小的喜悅出來。

“是啊，”她承認道：“風見草原本就不受歡迎，也就是免費大量提供，才能讓他們有點動心，其實心裡還是在懷疑的。”

所以，只要有人在裡面稍微煽動一下，村民們就選擇拒絕了。

“現在的最初階段，我們要做的不是賺錢，而是取得客戶的認同。”陳佑怡解釋道：“只要有一家養殖戶願意同我們合作，讓其他村民看到成效，將來就會有人主動找上門來。”

說白了，這次就是起到一個宣傳效果，賠錢賺吆喝。真正能夠賺到錢的時期，是在被客戶認同之後。

“是我想的太淺薄了。”秦子恆只覺得，每一次看到陳佑怡，她都會給自己帶來不同的驚訝。

對這個問題，陳佑怡只能傻笑着含糊過去，總不能跳出來告訴他真相。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更加抓緊了時間，在附近尋找適合的地頭種草。距離不能太遠，不然運回來花費的人工成本太大。地形不能太崎嶇，不方便收割和運輸。還要隱蔽，不被官府發現。

綜合以上幾個要求，他們最後決定在後山的密林邊緣尋找。那裡地形平坦，又足夠隱蔽。別說官府的人沒事不會前來，就是村裡的人，撿柴火都不愛上這邊。

“我看就在這一帶找吧，”陳佑怡環視着四周，認為可行：“路程近，運輸也方便，還足夠隱蔽，就是沒有成片的荒地。”

這裡的空地荒地，大多是一小塊一小塊，不過也不是什麼大麻煩，在接受範圍之內。

“還不止呢，”秦子恆走到一處，用鐮刀割斷了一叢藤蔓，將地下的根莖扯了起來：“這林子里有不少好東西，小時候我經常來，挖點山貨摘點野果，當作零嘴。”

“這是？”陳佑怡看清秦子恆手裡的東西，驚喜地跑了過去：“這不是山藥嗎？這裡還有山藥？”

秦子恆以為她說的這裡，是指這片密林，實際上陳佑怡指的是大陳國。自從她來到這裡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山藥這東西，她一度以為山藥和辣椒花椒一樣，在這裡不被食用，或是很稀少。

其實她猜得沒錯，山藥在大陳國，雖然不算稀少，但也不是放在菜市場隨便買的。

“你運氣好，”秦子恆說道：“這東西我也是好久沒見到過了。”

陳佑怡愣了一下，問道：“不是到處都是嗎？難不成還是稀罕物品？”

“哪能呢？”秦子恆說道：“山藥養胃補脾，只有藥房能賣，還賣的不便宜，山上有一點，都被人挖走賣了。”

他看起來有點高興，手上的動作加快了幾分：“一般找到的都是幾株一小叢，像這麼大片的，也很少見，都是託了你的福。”

秦子恆在說什麼，陳佑怡已經聽不清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秦子恆乾脆利落的動作上，才幾句話功夫，已經被挖了一半出來。

“等等，等等，先別挖了！”陳佑怡本來以為山藥在這片密林里到處都是，沒想到這一片幾乎是個奇蹟了，等她反應過來，心都在滴血，趕緊上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