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恆的沉思，在月底的時候結束了。

這個月月底，輪到秦子恆回老家。

不知道在家經歷了點什麼，秦子恆回縣城之後，有了一點奇異的變化。

這點變化很微妙，不留心還真感覺不到。但是陳佑怡一直在悄悄注意着秦子恆，對他的些許改變，都記得很清楚。

首先，陳佑怡感覺到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帶了一點深沉的東西。她沒看清這點東西到底是個啥，但是即使這樣，也足夠讓她渾身毛刺刺的，像是卷了一身風見草的草籽，摘也摘不下。

其次，她感覺到，秦子恆似乎多了一些肢體上的接觸。

在以前，他們兩朝夕相處了這麼久，回想起來，幾乎沒有什麼肢體接觸。一個是陳佑怡刻意的躲避，但秦子恆也確實沒什麼表示，放任這種情況。

陳佑怡一直認為，這是因為秦子恆對原主並沒有什麼感情的緣故。這個想法讓她好受一些，卻也讓她頂着原主的殼子，不敢動什麼心思。

經過大半年的相處，她自問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變得融洽。原本，她是想等多賺點錢，盡量彌補了原主對這個家的虧欠。

要想原原本本的還清，是不可能的了，陳佑怡不覺得自己能幫忙封個將軍，只能儘力，至少讓秦家能夠衣食無憂。

等到秦家的日子穩定下來，她才會考慮自己的事情。

之前那些日子，秦家從過完年之後，就沒再提休書一事，雙方心照不宣，都在維持這個平衡。可是現在，平衡有些不穩了。

秦子恆以前就很會照顧人，但是現在這種無微不至，就讓陳佑怡有些心驚膽戰，總覺得像是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而在外人看來，他們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變化。

“老闆和老闆娘之間的感情越來越好了。”不知是林氏，就連熟客也常常會這麼說。秦子恆聽了，目光深沉地看向陳佑怡，眼中還帶着一絲笑意，陳佑怡卻整天像是受了驚的兔子，耳朵都快要緊張地朝天豎起來了。

這晚，入了夜準備就寢。

“我熄燈了。”秦子恆站在桌台邊，看向陳佑怡。陳佑怡應了一聲，她做完了一套瑜伽，放鬆下來。

油燈昏暗，做點什麼都不方便，太費眼睛，陳佑怡不想在這個連眼鏡店都沒有的地方近視，對眼睛格外保護，不會在這種光線不足的地方看書，只能做點不需要用眼的，比如鍛煉身體。

往常秦子恆熄滅油燈之後，就會離開，但是這幾天，他在走之前，都會凝視一眼，這一眼及其短暫，裡面明明滅滅的光亮卻刺得陳佑怡不敢抬頭，只當做沒看到。

她心裡紛亂，毫無睡意，靠坐在床頭，眼神不由自主地盯着房間的另一側發獃。

房間的正中央用一塊花布隔開，另外還加了一扇沒有雕花的便宜屏風，把房間一分為二。

另租房子的錢，陳佑怡已經賺到了，但出於私心，她並沒有再提出租個大點的院子，可以每人分到一個房間，也沒有另外花錢給林氏母子租房，讓他們搬過去。

不管在人前用的理由是什麼，陳佑怡心裡清楚，她就是想和秦子恆靠近一些。

然而以前的那點甜蜜小心思，現在則變成了作繭自縛。

這些日子以來，秦子恆的人品她都看在眼裡，如果她要有個戀人，有個相依相守的人，這個人，她希望是秦子恆。

但是在那之前，她得先還上原主的虧欠。以及，用自己的身份爭取這份幸福。

不是大陳長公主，而是她陳佑怡的幸福。

可是想歸想，這個時間限制在什麼時候，她心裡也沒個准數，所以下意識地在逃避，能拖一時是一時。

可是現在看來，並不是事事都按照她的預料來，穆秀蓮對陳佑怡的芥蒂已經消除了絕大部分，看待她就是自家的兒媳婦。婆婆催著兒媳婦生孩子，聽上去也不能反駁。

在大陳國這種環境中，穆秀蓮的做法不但不會被反對，反而會得到一致地贊同。

陳佑怡默默地嘆了口氣，躺下去拉起被子蓋住自己，一時間覺得有些甜蜜，但更多的是濃重的猶豫。

一想到秦子恆對她的好，都是出於對‘妻子’的責任，她就止不住低落。她既不想守着一分責任感過一輩子，也不是秦子恆真正的妻子。

等到陳佑怡的呼吸聲變得綿長，終於睡着，巷子外正好敲了一更。她沒看到，秦子恆慢慢睜開雙眼，往她的方向看了許久。

磕磕絆絆的感情在繁忙的工作中纏綿不斷，陳佑怡漸漸習慣了秦子恆不時的主動，還能適當地給予回擊，堅守着陣地。

說來也奇怪，秦子恆得到穆秀蓮的明示暗示，但是他的積極似乎浮於表面。陳佑怡退一步，他就進一步，陳佑怡反追一步，他卻不動了，甚至有時還會退後一步。

很快，日子如流水般過去，轉眼葉落草衰，白霜凝結，哈一口氣都能凝結成白氣，臘月到了。

“依照慣例，這個月是一年當中生意最好的月份之一，大家都再辛苦一點，年底給大家發個大紅包！”

一大早，陳佑怡見人到齊了，把他們都聚集起來，鼓舞士氣。因為怕來不及，她還僱傭了一個夥計，打算在這個月好好堅持下去。

她的預料是正確的，臘月之中，年味兒漸漸濃厚，大家都放鬆起來，上街逛逛的人逐漸增多。有些人家則是早早的歇下了，更是有時間閑逛，大街上時時刻刻都是人來人往。

早點鋪忙得不可開交，要不是臨時僱傭的夥計真的業務能力過硬，店裡店外一把好手，一個人當兩個用，陳佑怡都需要再去僱傭一個夥計了。

陳佑怡自己也很忙，除了照看店裡的生意，好不容易休息了，她還一個人躲在廚房裡搗鼓個不停。

“怎麼不去休息，你都累了一天了。”秦子恆回房沒見到人，出來聞到一陣嗆人的辣味，循着味道進了廚房。

陳佑怡正在把收集起來的紅辣椒放在大鐵鍋里翻炒，想要做成干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