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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貝勒府,正院。

“福晉?”

庄嬤嬤靠近床帳小聲的叫着,靜靜的等了半晌後沒見回應。

看着那一動不動的淡青色帳子,庄嬤嬤越發的擔心了,喉間哽着的那股氣,是吞不下又吐不出。

想着福晉如今的模樣,她心疼的紅了眼。

原先那大紅色金絲花紋繡的帳子,因弘輝阿哥的事換成了現如今的這幅。

雖說沒有長輩為著晚輩戴白守孝的規矩,可因着弘輝阿哥是福晉唯一的孩子,失去了他,福晉就像失去了半條命。

聽着福晉的吩咐,這正院里喜慶的顏色物什都收了起來。

這才兩月,福晉整個人都瘦的脫了形,頭髮是一把一把的掉,眼見着都有白髮了。

弘輝阿哥剛去的那會,福晉傷心的狠了,不管吃什麼都吐,直到後來開始吐血,嚇得她們當時惶恐的以為福晉也要不好了。

宣了太醫來看,才發現是傷了心肺,就算太醫開了葯,可福晉就是吃不下,院子里的葯是一碗一碗不停的熬。

可福晉卻是吃了吐,吐了吃,她們這些人只能求神拜佛的祈禱,希望福晉多少能吃進去一口半口的就好。

後來福晉漸漸開始不飲不食,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還是貝勒爺吩咐人連夜請了福晉的額娘來,好好的陪着又哭又勸的,十多天後,福晉才慢慢的能進點粥。

那段日子,太醫是見天的往這跑,後來更是被聖上派來常駐府里,說是等福晉身子大好後,才回去復命,可見聖上對貝勒爺的恩寵。

福晉就這樣纏綿病榻的躺了一個多月,最後還是在貝勒爺的寬慰下哭了一場,這才慢慢的好些。

也是福晉原先想左了,弘輝阿哥是貝勒爺的孩子,還是唯一的嫡子,他年紀小小的就去了,貝勒爺怎會不傷心。

就算平日里李側福晉得寵些,就算貝勒爺他還有二子一女,可這嫡子,卻終究是不同的。

只可惜福晉的身子早年傷了,要不然這麼些年又怎會只有弘輝阿哥一個孩子。

庄嬤嬤想着這些,又靜靜的等了半晌,暗自希望福晉能多睡一會。

直到天色大亮,她才又上前小聲的叫着:“福晉?”

“嬤嬤?”

虛弱的女聲在床帳里響起。

“是,福晉。”庄嬤嬤揚起笑臉,伸手掀開帳子。

可等見着福晉蒼白的面色,眼底的青黑,眼裡的血絲,庄嬤嬤臉上的笑頓時沒了。

她昨晚沒聽見福晉的夢話和哭聲,還以為福晉能好好的睡一覺。

可如今看着,福晉只怕又是一夜未睡。

“福晉,要不您今日就不見她們了,您再睡會,好好養養神?”

庄嬤嬤滿眼憂心的建議,真怕福晉的身子骨撐不住。

烏拉那拉氏慢慢的搖了搖頭,中氣不足的開口道:“起吧,反正我也睡不着了,老躺着身子也沒勁。”

“是,福晉。”庄嬤嬤無奈的低頭嘆氣。

“她們都來了?”

烏拉那拉氏伸指按按悶痛的額頭。

庄嬤嬤見狀,忙上前幫着她按壓頭上的穴位,緩解着她的頭痛。

見福晉面上難受的神色慢慢消失後,庄嬤嬤才開口說:“人都來了,李側福晉和宋格格武格格三人在偏廳候着,大格格和二阿哥三阿哥在小廳里。”

烏拉那拉氏擋開庄嬤嬤的手,低聲問:“爺昨晚在哪歇的?”

庄嬤嬤遲疑了下,才回道:“在李側福晉那。”

看了面色不嘉的庄嬤嬤一眼,烏拉那拉氏淡淡的扯了下嘴角:“昨晚不該輪着宋氏嗎?”

庄嬤嬤面色難看的說:“昨晚貝勒爺本是去了宋格格那,只不過後來李側福晉派人去叫了爺。”

“哦,為著什麼?”烏拉那拉氏再問。

其實心底早已明白,可卻非要掰扯清楚,不知是不是想要心傷得更深些。

“李側福晉說是三阿哥有些吐奶,老是啼哭不止,怕是有些不好,說是叫爺去看看才安心。”庄嬤嬤低聲道。

“安心?”

烏拉那拉氏嘲諷的一笑,眼底冷冷的閃過一抹水光:“不叫爺看看就不安心了?”

聞言,庄嬤嬤低頭沉默,想着弘輝阿哥去前的一晚,李側福晉也是用這個原因,把貝勒爺請走了一會。

雖時間不長,可她的舉動卻是每每都扎着福晉的心窩子,叫人不能不恨她。

“宋氏也就這麼忍了?”烏拉那拉氏自言自語着搖頭:“也對,她不忍又能如何,對上李氏,她就從沒贏過。”

“福晉,您用不着搭理她們,先顧好自己的身子吧。”

庄嬤嬤勸着,擔心的幫她掖了掖被角。

“嬤嬤,放心吧。我的身子自個知道,何況現在這府里,恐怕也沒人在乎我的身子了。”烏拉那拉氏笑着自嘲。

聽着她的話,庄嬤嬤忍不住紅了眼,看着被她從小奶大的福晉,輕抓住她青白手骨凸出的腕子,懇切的寬慰道:

“福晉您可別這麼說,貝勒爺心裡是有您的。還有弘輝阿哥,他也不會忍心見福晉您,如今為他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弘輝阿哥可是最孝順的,您可不能傷了他的心。”

聽見“弘輝”這個名字,烏拉那拉氏忍不住閉眼落淚,這幾乎已經形成了本能。

只要想着那個小人,想着他奔向自己的身影,想着他舉着大字邀功的模樣,想着他連連叫着“額娘”的聲音。

烏拉那拉氏就心痛的不能呼吸。

庄嬤嬤看着福晉捂着胸口急急喘氣的樣子,心疼的忙扶住她,拿手一下下的順着她的背。

“福晉,別傷心了,小心您的身子。”

突然,軟簾被人小心的掀開,一個小丫鬟遲疑的站在門口,她猶豫了一下才低聲叫:“庄嬤嬤?”

庄嬤嬤沒回應,繼續幫烏拉那拉氏順着背,直到她呼吸平穩後,才小心的扶着她靠在錦團上。

庄嬤嬤來到門口,看着外面這個沒規矩的小丫鬟,嚴厲的看着她問:“什麼事?”

見着庄嬤嬤那嚴肅不耐的眼神,小丫鬟瑟縮着退了一步,低下頭顫抖着回話:

“李,李側福晉叫人來問,問福晉是不是身體不好,要是不好,她,她就先回去了,說,說是三阿哥要吃奶了。”

庄嬤嬤聽着這個,臉色更是難看,朝着怯懦的小丫鬟呵斥道:“你這丫頭還懂不懂規矩,這話也是她能說的,你先卸了差事,去青墨那裡領罰。”

“是,庄嬤嬤。”

小丫鬟這回真哭了,抹着淚抽噎着退下。

庄嬤嬤回到床邊,看着面色不對勁的烏拉那拉氏,知道她已經聽見了剛才的話。

她忍不住開口勸:“福晉,您別理那不懂規矩的,那種人就上不了檯面。”

烏拉那拉氏眼帶冷意的笑了下,厲聲道:“嬤嬤,只要我還活着一天,我就永遠是這個府里的女主人,她們就都得看我的眼色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