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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蓉嫣才沒打算真心為陛下分憂,反正她只要做得讓對方說不出話來,就是不願意又能拿她怎麼樣呢。

芸兒說的沒錯,這個時候不是罵人泄憤就能解決問題的,她得知進退。

比如,以退為進。

小丫鬟站在一旁張了半天嘴也沒說出一句話,她不知道小姐這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方才還明事理得很,怎麼轉眼卻又要做那糊塗事。

多一個人公主能好得快些?南薰殿里多少丫鬟婆子都頂不上一個崔鈺,她再去了,不適得其反就不錯。

可她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芸兒想攔也攔不住。只能慢騰騰地給她梳洗更衣,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而南薰殿內,冥魅已經醒了過來。她喝了葯,身上的熱慢慢退了下去,這會兒只覺得口渴。

“水。”饒是已經醒了,卻還閉着眼躺在床上,只有氣無力地吩咐了一句。

好在馬上就有人把水送到她嘴邊,抿着喝了一小口,冥魅這才睜開眼,望着那淡粉色的輕紗幔帳默默嘆氣,做凡人太辛苦了。

“醒了?”入耳的男聲有些耳熟,沒想到自己的寢殿會有男人,冥魅嚇了一跳,轉過臉正撞上崔鈺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怎麼在這兒?”掙扎着想坐起來,手上卻一點兒勁兒都沒有。

崔鈺拿了個軟枕給她靠在身後,語氣依舊平淡,“是公主叫微臣來的。”

“胡說!我一直昏睡着怎麼可能叫你來?”氣勢洶洶的,正想罵他睜着眼睛說瞎話,可那些話剛一到嘴邊,又生生被咽了下去。冥魅的氣勢明顯弱下來,心裡一陣打鼓。

莫不是她迷迷糊糊叫了崔鈺的名字?抬眼看看他,對方似是將她整個人都看穿了,點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笑容。

“公主在夢裡叫了微臣的名字,陛下聽了就把微臣喊來了。”

轟。

冥魅一時間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腦袋裡炸開了,臉燙的不行。她此刻很想把被子蒙在腦袋上,掩耳盜鈴,可又覺得那樣好像更丟臉。

清了清嗓子,開始胡攪蠻纏,反正都說了是夢話,夢話哪能當真?

“我那是昨夜嚇着了,所以才會叫你的。現在我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真真是在胡攪。而且還有些過河拆橋。

嚇着了怎麼不叫尉遲寶琳,總不能因為人家名字是四個字,夢裡都懶得喊吧?

不想看他,冥魅只支棱着耳朵聽他有沒有走。待關門的聲音響起,她才倏地鬆了口氣,趴在床上長吁短嘆起來。

“公主?”

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冥魅嚇得一激靈,撫着心口罵道,“你不是走了么?怎麼又回來了?走路都不出聲的”

崔鈺忍着不敢笑出來,端起那碗葯道,“灼灼姑娘把葯送進來了,微臣去門口接,並沒有要走。待公主喝完葯,微臣職責結束,才能離開。”

“不然,沒法和陛下交代。”

瞠着一雙杏眼瞪着他,像只生氣的貓兒一樣,崔鈺知道此刻她定是恨死自己了,心裡不定怎麼罵呢。可他卻高興得很,看着眼前人氣鼓鼓的模樣,越看越好看。

他的魅兒,生氣時都是美的。

冥魅這是第二次當著他的面喝葯,上次叫他拿酥糖哄着,這次是被他用父皇壓着。

仰頭一飲而盡,一面用帕子擦着嘴,一面把碗遞給他,“糖呢?快給我糖。”

神仙不會生病,所以不用吃藥,就算吃那也是仙丹,又香又甜的,味道好極了。冥魅自小嘴刁,一點兒苦都吃不了,為此府君不知換了多少廚子。

到最後,竟讓泰山府那讓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做出了連東皇太一都覬覦的美食。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在府中好好大快朵頤一番,就被扔回來渡劫了,還偏挑了個藥罐子身體,日日要忍受這些苦湯子。

可她能怎麼辦呢,人是她挑的,事兒是她求的,自己這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也不能說。

崔鈺遞給她一塊酥糖,冥魅嘗了一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這種,你上次給我吃的和這個不一樣。”

“這是宮裡的糖,應該會比外面的好吃。”崔鈺吃了一塊,倒覺得比上次那個甜,“公主不是不喜歡那打發死人的東西么?”

差點被他氣死,冥魅乾脆又躺回了床上,“你肯打發死人都不肯打發我,顯然也是不願意在這兒待着的,你走吧,父皇那我替你交代。”

把頭蒙在被子里,忽然覺得委屈,那苦苦的藥味兒盤桓着不肯散去,熏得她鼻尖兒都酸了。

崔鈺沒想到她真能被氣着,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剛才那些捉弄她的心思瞬時就沒了。

“我是從太極殿趕過來的,身上沒帶着糖,明日我一定給你拿來,好不好?”

“父皇吩咐的,你自然片刻不敢怠慢,我沒有父皇那麼大的面子,不敢再勞煩大人了,大人還是快請回吧,再不用來了。”

這口舌之快逞得一點兒都不爽,冥魅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明明上次在馬場都說好了的,要查清楚再下結論。

可自己就是總也控制不住。

“我是擔心你。”語氣又軟了一度,卻刺得她心都疼了一下。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如此,退一步的未必是輸了,或許還能讓對方感激愧疚。反之,進一步的的也未必是贏了。

支着身子坐起來,趕在他出門前喚道,“崔鈺,你生氣了么?”

嬌小的人斜倚在靠枕上,他離得遠,映着燭火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是那低頭咬唇的樣子落在眼裡,就像是被人欺負了似的,一點兒沒有方才的氣勢。

“怎麼會。”笑了一下,崔鈺的眉眼隱在那團燭火照不到的陰影里,哪怕看不清,也能讓人想象出他那溫柔的樣子。

“那你明日還來么?”厚着臉皮又問了一句,反正她現在是病人,鬧都鬧夠了,撒個嬌怎麼了。

做人嘛,要能屈能伸才行。

“來。”

“帶酥糖。”此地無銀地補了一句,好像她是為了糖,不是為了他。

“還有桂雲樓的貴妃紅,玉露團和水晶龍鳳糕。”那一個又一個的點心名被他說出來,驚得冥魅汗都出來了。

那全是她愛吃的。

所以,他要戳穿自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