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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南薰殿的時候,冥魅正坐在妝台的雕花銅鏡前由蓁蓁伺候着勻面梳妝。緞子似的長髮披散在身後,女子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寢衣,左右兩側各堆着許多金釵步搖和珠寶美玉。

細膩的香粉輕輕敷在面上,使得本就白嫩的面龐更顯明艷動人,伸手沾了一點胭脂塗在唇瓣上,冥魅從鏡中看着侍女為自己比戴的發簪,輕輕搖了搖頭。

“先看看綉院送來的衣服是什麼樣子,再決定髮髻和簪花吧。”

她才一說完,灼灼便從門外走來,福了福身子道,“公主,尚衣局的楊女史帶了新做好的衣裙來。”

揚手示意她進來,小丫鬟恭謹地低頭退了幾步,這才轉身走出殿外傳喚。隨即,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子緩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宮婢,手中捧着的漆盒裡放置着一件簇新的衣袍。

今日是李字兒的生辰,尚衣局早在幾個月前就開始為這位帝女準備壽辰禮服,可送來的幾件衣服都沒有被她瞧上。本以為養在佛寺的帝女最是喜好清凈素雅的顏色和花紋,卻沒想到汝南公主出奇挑剔,那些常見的花樣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綉娘們因此倍感惶恐,楊女史更是一刻不敢放鬆,終於在昨日又趕製出來一條精美絕倫的襦裙,一早便趕緊送來了。

望着那嬌艷的色澤,這位受盡陛下寵愛的三帝姬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恭謹地將那件華服舉過頭頂,而女人的身子則近乎貼在了地面上,聲音自下而上,帶着卑微的姿態,似乎是在乞求公主這次能夠略施青眼,也好為整個尚衣局避過這無妄之災。

“之前是奴婢思慮不周,畢竟是喜慶的日子,那些清冷的色調怕是讓公主覺得失禮了。這一次,綉院特意選了美人醉的顏色,希望您能喜歡。”

起身示意隨行而來的綉娘和她一起將那件衣裙展開,較之桃紅色更深一些的嫵媚色調傾瀉而下,透過銅鏡,將室內染上一抹旖旎色彩。

而比布料本身更討喜的,則是綉在上面的圖案,名貴的銀線勾勒出一隻白鳳,即便是同一種色系,可從羽毛到翎尾,色澤變幻着由淺至深,讓這尊貴的鳥兒栩栩如生,彷彿馬上就要振翅高飛一樣。

冥魅用手撫過那件衣服,嘴角的笑意漸深,待到看見那鳳凰的眼睛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是什麼?”堅硬質地,泛着殷紅如血的色澤,讓冥魅一瞬間就想起了自己的瞳仁。

俯身又行了個禮,楊女史答道,“回公主的話,是異域進貢的寶石,因着並不算大,做首飾不夠華麗,所以便賜給綉院了,想着若是哪日有貴人要做衣衫倒可以用得上。”

“奴婢見這石頭顏色與美人醉相稱,便自作主張嵌在了鳳眼上”

“來人,賞。”大抵是這衣服做得再稱心沒有了,冥魅連那些客套的辭令都省去了,只是着人拿了一把金瓜子揶進楊女史手裡。

“整個綉院的綉娘,都要賞,灼灼,你隨着女史走一趟吧。”

立於室內的女人像是被這位帝女的慷慨嚇傻了,過了一會兒才重重跪在地上謝了恩。

灼灼笑着將她扶起來,連聲道,“女史,還請您引我到尚衣局走一趟。”

見二人離去,蓁蓁便伺候着冥魅換上那條裙子,不住地誇讚道,“公主穿上這衣服,美得簡直像九重天的仙子呢。”

“數你嘴甜,”輕捏了下她的下巴,復又端坐在妝鏡前,冥魅一面細細畫著自己的眉毛,一面說到,“不過,九重天的仙子可沒有本宮好看呢。”

夜幕低垂的時候,位於太極殿西側的千秋殿內,屬於皇家的宴飲才剛剛開始。

雖是公主生辰,可為了熱鬧,太宗還是宴請了幾位臣屬和世家子。開場的歌舞助興過後,隨着內侍官通傳的聲音響起,冥魅邁着蓮步,緩緩走入殿中。

一時間,在場的人全都屏氣凝神地注視着這位先皇后留下的三帝姬。

姣好的面容勝過一切珠寶玉飾,眉黛遠山,目含秋水,嫵媚而不失傲氣,饒是在佛寺度過了六載,可那矜貴的氣質卻不輸在場的任何一位帝女。

尤其是那襲綉着白鳳的美麗衣裙,更突顯了她今日的與眾不同。

美人醉又名海棠紅,是依着海棠盛放時的顏色染制而成的,冥魅喜歡這明麗的色澤,更喜歡它的名字。

若穿着這身衣服站在崔鈺身邊,便能代替那株花樹,也湊成玉棠富貴的美好圖畫了吧。

淺笑着向父皇和韋氏行了禮,因着今日是她的生辰,為彰顯她主角的地位,太宗恩准她坐在了自己身側。

幾位尚在宮中的皇子皇女和各位賓客也依次向她行禮祝壽,陛下的賞賜和來人進獻的賀禮更是需要編寫成冊子呈上來。冥魅笑看着那些富貴的物件兒,福身對太宗說到,“謝謝父皇和貴妃娘娘厚愛,字兒不勝歡喜。”

一身珠光寶氣的婦人掩面笑了笑,與身着明黃色龍袍的天子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緩緩開口,“字兒及笄已有兩年了,之前病弱一直在寺中,承蒙佛祖保佑,如今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總算能熱熱鬧鬧地過一個生辰了,想來若是長孫皇后還在,看見你健康平安,也能安心了。”

言罷,不忘用帕子在眼角輕拭了兩下方才繼續道,“今日趁着生辰,若有什麼喜歡的就儘管說出來,陛下和本宮一定儘力讓你如意。”

“字兒,除了這些賞賜,你可還有什麼其他想要的么?”太宗和藹地開口,似是早就和韋氏商量好了。

話說到這兒,她若再推辭,便是卻之不恭了。

端起酒杯對着太宗說到,“父皇,兒臣確實想向您求個恩典。”

仰頭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冥魅轉過身看了看坐在殿中的男子,“請父皇將崔鈺賜給兒臣吧。”

男人的眉毛微微一皺,本來他是想向陛下求娶她的,卻沒想倒讓她搶先了。

算起來,這已經是一年之中第二次有人像太宗求要崔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