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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魎過來南薰殿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冥魅正坐在窗前調着爐子里的熏香,見到他免不了輕笑着揶揄,“不是說神仙壽數綿長,多幾段風流韻事也無所謂么,怎麼,難不成是只許你們風流,不許旁人尋歡?”

“她每日那樣,你怎麼也不勸勸?”哪怕他狠着心拒絕了孟姜,可心裡一直都放不下,幾乎日日都去瑤花閣看她。小姑娘沒有一日不哭,殿里的人卻沒一個能安撫得住。

那個如意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眼見着孟姜每頓飯都只吃兩三口,不好生照顧着,還非要拿着一堆公子哥的生辰八字給她挑。

“又不是我惹的,憑什麼要我勸?”眼角掃了他一下,冥魅輕輕地將香爐蓋子放好,“說吧,怎麼又回心轉意了,你到底還是怕她嫁給旁人吧?”

沒有回話,魍魎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開始喜歡孟姜的,他本以為兩人只是見過幾面而已,並沒有那麼深的交集,哪那麼容易就動心呢。

可是不知怎的,她一次次毫不避諱地向他示好,一次次對他展露笑顏,輕而易舉地就把他那顆冰凍的心給暖化了。那柄她送的匕首一直掛在自己腰間,外域進貢的機巧玩意兒,是她金釵之年的生辰禮,上面還鐫刻着她的封號——臨川。

她把自己最喜愛的、唯一能禦敵的東西送給了他,就像是脫去鎧甲徒留軟肋,毫無保留地相信着他。若是這樣他都還不接着的話,那她怕是要在這世間碰個遍體鱗傷了。

而只要一想到孟姜會受傷會難過,他的心便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疼得喘不過氣來。

“府君說,許多事即便想躲也是躲不開的,倒不如迎頭直上,別給旁人留下得寸進尺的餘地。”淡淡地答了一句,卻是十分擲地有聲。

“府里如何了?”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冥魅繼續捧着茶盞慢悠悠地喝起來。

“墨姑娘在府中住着,只當是貴客,畢竟她救過府君,而靈狐谷又不容她,所以大家對她都很照顧,也沒有人覺得府君這樣做有什麼問題。”

“至於綺羅姑娘,她與府君發生了那樣的事,緊那羅族一心希望她能被泰山府明媒正娶,可咱們只是將人接來了,連個納妾的儀式都沒有,她娘家那邊對此頗有微詞。”

唇角勾出一絲輕蔑的笑,冥魅斜倚着身子道,“她的族眾不過是天君的樂師,雖是天龍八部眾,可到底不是神族。何況退一萬步講,泰山府與天君家是姑表親,她在帝俊那做不了正房,憑什麼想當我們府里的夫人?她自己一心愛慕我哥哥,又和帝俊一起算計自己的心上人,這樣的姑娘本就不是什麼品行端正的人,無名無分還嫌委屈?”

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想來冥徹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毫無顧忌地利用她的。

“哥哥呢,待她們怎樣?”

“對墨姑娘以禮相待,對綺羅姑娘倒也還可以,總叫人都挑不出錯處來。”

“我還以為哥哥會偏心綺羅多一點,畢竟要防着帝俊。”順水推舟將計就計大抵是對陰謀最好的應對之法,可是冥魅轉念想着,以冥徹的性子,若他真被人算計了,不將對方趕出去就不錯了,哪還肯迎進府里,“不過戲要做足全套,卻也不能太過是不是。”

點了點頭,魍魎此刻倒是覺得這兄妹二人默契得很,“以綺羅姑娘的性子,府君沒有惱她就很不錯了,太優待了反而惹人生疑。”

“畢竟外頭都在傳是府君醉酒輕薄了她,而不是她故意為之。”

“那她有沒有欺負我的小狐狸啊?你在府中可得盯着點兒,我對這個墨璃很是看好,能不能擺脫哥哥就靠她了。”托着腮問了句,想起那小狐狸精柔柔弱弱的樣子,冥魅不禁有些擔心。

“表面上自是不敢,不過背地裡還是防着的。”冥徹對墨璃雖然不親近,可是只要長了眼睛的人大概都能看得出,這位靈狐谷的五姑娘在泰山府君心裡不一般。

“哎,可惜當局者迷,什麼時候這層窗戶紙能捅破了,我也就撥雲見日了。”笑着看了看他,冥魅的眸光一片狡黠,“你和孟姜也就能順帶着名正言順了。”

並沒有理會,魍魎見該說的都說完了,俯身行了個禮之後便消失了。

冥魅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攏住,即便局勢複雜,可他們卻從未想過真的與帝俊為敵。一來她兄妹二人並不貪戀權位,二來畢竟帝俊只是處處防範,還沒有到太過分的地步,連他自己都說能懷柔便不需要大動干戈。

因為只要動了干戈,兩方便誰都討不到便宜。

“但願天遂人願,一切順利。”小聲祈禱着,冥魅感嘆着哪怕是神仙,也依舊在六道之中,也有擺脫不了的宿命安排。好在正如冥徹所說,此消彼長,只要持衡,便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翌日一早,司珍房派人送來了新制好的鳳冠,雲兮取出那件嫁衣讓冥魅一併試了,南薰殿內一時忙成一片。

正紅色的喜服上,金銀綉線交織成一片花海,海棠富貴簇擁着高傲的瑞鳳,逼得四周的鳥兒不得不呈現出仰視的姿態。冥魅的嫁衣被這繁複的圖案蓋得嚴嚴實實,連底色都不那麼明顯了。

灼灼和蓁蓁一左一右替她整理着衣袖,銅鏡中的女子戴着金燦燦的鳳冠,一身吉服雍容華貴,即便只是化了淡淡的妝容,可依舊美艷無方。

歲歲抱着阿黛坐在孟姜旁邊,對着那嫁衣讚嘆不已,“真是太好看了,姐姐,這都是你繡的么?”

雲兮捧着精緻的繡鞋笑着答道,“是啊,鞋子和帕子是我繡的,嫁衣全部都是她自己弄的,剛開始我也不信她能做完,嘖嘖,果然是為了心上人什麼都做得來呢。”

“早知道這樣我也自己綉了,本來我看見綉院送來的嫁衣覺得還不錯,可現在跟姐姐的一比簡直差遠了。”嘆了一口氣,安康想着自己那件綉着鳳穿牡丹的吉服不由得有些失落。

這可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大事,若是不夠好看,不知道獨孤會不會介意呢?

“我覺得獨孤大人應該不會注意這些吧,畢竟你那麼好看,他不也是淡淡的。”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孟姜揶揄着安康,“你呀就不該太把他放在心上,免得他恃寵而驕。”

“喲,你又懂了?”冥魅在旁邊笑笑,若不是頭上的鳳冠太重,她大概要走過去捏捏孟姜的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