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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冽的北風呼嘯,夾雜着濃重的血腥味兒。

冥魅環顧四周,彼岸花的花瓣殷紅如血,妖嬈的枝蔓隨風搖曳,其中一些耐不住風力,轉着圈兒被吹向了遙遠的天際

眼前的景象她見過無數次了,這是她自小生長的地方,永夜一般陰暗的泰山府,紅色是這裡除了黑以外唯一的顏色。

伸手接過一朵被風吹落的彼岸花,自眼睛受傷之後,她就再沒來過彼岸花叢了。

這花成了泰山府的禁忌。

可它亦是泰山府的象徵,就像是九重天上的雲,早與此處融為一體了。所以哪怕府君極力想將黃泉十里的紅花全都鏟去,也是有心無力。哥哥因此不許她再靠近這兒,哪怕偶爾從黃泉路邊走過,周圍伺候的人都要將她推得老遠,生怕這裡的風再迷了她。

手中的花看上去纖弱得很,花瓣隨風微微顫動,彷彿墜落的蝴蝶再無法展翅,又似是枯葉馬上就要再次被捲走。

動了動手指,她很想將這朵花握住,可又怕傷了它。

哥哥恨彼岸花,可冥魅不恨。因為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被這花傷了眼睛,就像她不記得自己今日是如何走進這花叢的一樣。

正在猶疑的時刻,那朵花忽然變成了一灘血,一滴一滴順着掌心的紋路落了下去。

莫名有了想哭的衝動,她忽然想起崔鈺,男人滿身血污得拖着刀走在黃泉路上,每一步都極為艱難。

“崔鈺!”不斷地朝四周哭喊着,可無論她怎麼跑,都跑不出這花叢。冥魅被困在原地徒勞掙扎,四周的景物沒有絲毫變化,天旋地轉之際只覺得頭痛欲裂。

“小丫頭,我們又見面了呢。”邪魅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白衣男子慵懶地坐在枯樹上,黑暗自他身後一點一點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了,沒有彼岸花,也沒有血跡,四周恢復成一片漆黑,只剩下他們兩個。

“夢魔?”其實冥魅從未見過他,可她還是一下子就猜出來了,但對方的“又見面”又讓她有些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曾經與眼前的人接觸過。

“嗯嗯,”點了點頭,男人好像對身份確認這件事並不感興趣,他敷衍地應了一聲,隨即便笑着道,“你在找崔鈺么?你的那個夫君,一個凡人?”

“他在哪兒?”左眼的瞳仁迅速變紅,冥魅臉上的淚痕尚未全乾,眸光里的殺意卻已經呼之欲出。

“別著急嘛,又不是我捉他來這裡的,他為了找你,自願到了泰山府。可惜呀可惜,哪怕他攔得住冥徹,見了你一面,卻還是要被扔進修羅道的。”夢魔一臉幸災樂禍,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地方,“你看。”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男人一襲白衣幾乎被血染盡了,哪怕他此刻已經精疲力竭,卻還是提刀擋住了泰山府眾人的去路。

為了她,他願意以一人之力抵抗千軍萬馬。

“真是悲壯呢。”耳邊是夢魔滿不在乎的聲音,冥魅的視線已經模糊了,可還未等她邁出腳步,整個人就被拉了回來。

“你放開我,我要去救他。”一開口,便是泣不成聲。

“救他?怎麼救?你的法力怎麼可能與你哥哥相提並論,何況就算是逃得出泰山府,也逃不過那些天兵天將啊,神凡相戀,凡人要入泰山,而生者落黃泉,當永墜修羅。”

“這叫什麼來着,啊,對了,宿命的安排。”

女子的肩膀劇烈地抖動,她哭得傷心,已經完全沒有了思考的能力,“那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救他,要怎麼樣都可以,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夢魔看着泰山府帝姬那雙含着淚的雙眸,不禁嘖嘖感嘆着,“真是好看啊,我就說嘛,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若是加一點彼岸花的露水進去,一定會更美。”

“果然,你看,是不是?”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面鏡子,冥魅被他強迫着看過去,鏡中的女子面容姣好,只是神色悲戚,一雙眸子通紅,連眼睫上都掛了淚。

“求求你,救救崔鈺。”小聲地乞求着,她身份高貴,這輩子除了跟哥哥撒撒嬌,還從未對誰這樣低聲下氣過。

“啊?你說什麼?求我救他?哈哈哈,魅兒,你這是要氣死你哥哥么?”

不願理會他的嘲諷,冥魅此刻只想救崔鈺。只要他可以免去墮入修羅的痛苦,那不論什麼樣的代價她都願意付出。

她有三生石做眼睛,三世因果,三世輪迴,三世情緣。這是三界至上的寶物,但只要是可以救崔鈺,她願意將她拿出來。

伸出手指朝自己的左眼刺去,可卻被人忽然拉住了。

“你這是幹什麼,我又不要你的眼睛。這麼好看的眼睛,怎麼能毀了呢?這可是我一手造就的雙眼,誰也不能碰。”慢慢撫過她的眉心,眼眸,接下來是臉頰,脖子

夢魔自始至終笑得溫柔,望着冥魅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到,“我不要你的眼睛,我要你的心。”

“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救崔鈺啊,那些天規戒律壓在那兒,哪是這麼輕易能推翻的,不然,我也就不會被人壓在度朔山這麼久了不是么?”

“你所看到的,不過是我造就的一場幻象罷了,就像當年我引你入花叢時所看到的一樣。”

“魅兒,你還是這麼好騙,只要那個男人一出現,你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男人的手略過鎖骨,狠狠插進了女子的胸腔,熱燙的血瞬間涌了出來,濺得他滿臉都是。可夢魔卻依舊笑眯眯的,彷彿眼前的一幕並不可怖,而是世間少有的美景,令人心曠神怡,沉醉不已。

冥魅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人死死攥着,然後一點一點扯出身體。

血肉分離,每一下都痛苦至極,女子嘴裡不斷發出哀嚎。因為疼痛,她根本站不穩,雙腿不斷彎曲向下,拖着身軀下墜,可心臟被人握着,又拉扯皮肉讓她維持原有的高度。

夢魔用力,終是將她整顆心挖了出來。慘叫聲戛然而止,女子倒在地上,胸前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不斷流出血來,鮮血如彼岸花一般迅速染紅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