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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

自武后遷都至洛陽後,東都的繁盛幾乎可與西京相提並論,哪怕現在玄宗已經重新回到了長安的興慶宮,卻依舊不影響洛陽城的富庶與熱鬧。

明媚一早便換了新衣,胭脂色的襦裙,領口袖口都綴上了風毛,雙環垂髻上簪着金色釵朵,富貴之餘又不失孩童天真,連鄰家裡的伯娘都誇讚她是一團喜氣,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紅封。

“莊家夫人不是前幾日剛給了你壓勝錢,怎麼今日又給了。”一襲玫紅色衣裳的明嫣噘着嘴,不知為什麼,家裡明明不止明媚一個姑娘,可所有人偏偏都最疼她,而自己總是被忽略的那一個。

“因為莊家夫人喜歡我,想叫我給她做兒媳婦兒唄。”存心氣她,姑娘在她面前擺弄着那個紅封,笑得眉眼都彎了。

“你怎麼這麼厚臉皮,這種話也敢說?”明嫣跺着腳,她年長几歲,對這些事就更敏感些,一聽到對方要將莊家哥哥搶走,幾乎要哭了出來。

“誰叫你們中秋時不帶我出去玩。”

“那你就是嫉妒嘍,莊家哥哥說了只邀我一個人的,你要是不樂意你去找他呀,磨他娘算什麼本事。就算你哄得庄夫人高興,莊家哥哥也不會喜歡你。”

眼瞧着兩個人就要吵起來了,如花似玉忙上前道,“姑娘們,要去祭神了,大爺還在前面等着了。”

連哄帶勸地把兩個祖宗拉開,明媚在前廳見了幾個哥哥,又依着禮數祭拜先祖,一套流程折騰下來,日頭已經偏西了。

明大帶着家裡人到後院放孔明燈,明媚正愁不知該在燈上寫什麼心愿,一抹白色落進視線里,抬頭正好看到眉目俊朗的男人。

崔鈺為了能多陪陪她,每日晝理陽事,夜斷冥府,那些公務都被搬到了凡間,每每處理完一批就喚鬼差來取,省得他來回折騰。

只是這樣雖是省時,卻着實費力,他每日休息的時間極少,縱使是神仙也捱不住。

明媚見他氣色不太好,有些擔心地問道,“夫子怎麼了,可是沒休息好么?”想着他剛趕路回來,便要陪她去逛街市,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無妨。”揉了揉她的頭髮,左不過四五年的時間,等冥徹完婚了,他也就不用那麼累了。

到時他便可專心陪她修鍊,待她及笄,娶她過門。

一想到這兒,男人的笑意便更柔了幾分,“一會兒他們都去祭拜東皇太一,你不要拜。”

“為什麼,我年年都拜的。”聞言有些意外,她家夫子一向恪禮,今日怎麼這麼這樣反叛。

眯了眯眼睛,似是有些生氣,年年都拜那個王八蛋么?

“從今年開始,不用拜了。”牽着她的手走到一邊去,崔鈺拿起一盞紅色的紙燈籠,揮筆寫下一個“明”字,便將其燃起放了。

只是那燈籠躍入半空的時候,“明”成了“冥”,紅紙上一筆幽暗的墨色,像是在挑釁一般。

明媚是看不到,可崔鈺看着遠去的紙燈,嘴角這才又浮現出一絲笑意。

“走吧,帶你出去。”

“好。”點了點頭,姑娘似是把放出的糟心事兒全都忘了,高高興興地跟着崔鈺離去了。

一路上,看燈的行人絡繹不絕,街邊還有人踏歌,用腳踩着節拍邊唱邊跳,歌詞全是吉慶話,引得不少路人駐足觀看,更有甚者也隨着一起跳了起來。

明媚提着那盞華美無比的宮燈,笑得梨渦淺淺,這是她家夫子給她的,旁人都沒有呢。

“夫子,八姐去和莊家哥哥玩兒了呢。”

冷不防聽見她這樣一句,崔鈺低頭,不知她想要說什麼。

“因為我左眼看不見,脾氣又不好,所以坊里孩子都不跟我玩兒,只有莊家哥哥待我好,可是後來他和八姐走得近了,兩個人漸漸就不帶着我了。”

見她主動提起往事,男人有些意外,又有些心疼。如果他能再早一點來陪她,她便能少吃許多苦了吧。

“不過現在好了,有夫子陪着我,我就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她雖有六個哥哥,可到底年齡與她相差太多,雖是將她寵的無法無天,卻沒有一個人能好好陪她。從前她是泰山府的帝姬,也是萬千寵愛於一身,但因為那道詛咒,冥魅一直覺得自己是孤立無援的那一個。

好在有他,陪着自己一起走過來。

而如今又是這樣,外表光鮮到無人敢去靠近,內心孤寂,只消一點溫暖便極為感激。

嬌的女孩兒抬起頭,對着崔鈺展顏一笑,萬千星輝躍入眼底,全圍着他一個人的投影。

何其幸哉。

蹲下來看着她,崔鈺柔聲道,“好,以後夫子陪着你。”

一下就撲到他懷裡,明媚攬着他的脖子咯咯笑着,“夫子,你抱着我吧,人太多了,我根本看不到上面的燈呢。”

“還有”附在他耳邊聲道,語氣里透着一股狡黠,“你看看旁邊這些姑娘們,光顧着看你,都不看路呢。我人,她們看不到我,若是你把我抱起來,她們迎面第一眼先看到個孩子,便會以為你成親了。”

“你前幾日不是還惦記着給我娶媳婦兒了么?”睨了她一眼,崔鈺也不知該不該高興,她鬼點子太多,焉知不是懶得走了才賴上自己。

真心時是毋庸置疑,耍起人來也厲害着呢。

“你剛說了要陪我的,總不能太快就成婚了,那就只能陪媳婦兒了。”

“再說,你錢存夠了么就想娶媳婦兒。”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今日若是不抱你,你就不好好讀書,叫你哥哥把我打發了去么?”

“不是不是,我好好讀書,你也好好陪着我,等我們一起攢夠了錢,我叫哥哥親自去給你的心上人提親。”

逼着他跟自己拉勾,手指勾住他的,嘴裡還念念有詞。明媚想着她的安排挺不錯,既不會耽誤了他,又能尋門體面的親事,關鍵是還有人能陪自己玩兒,一箭三雕,堪稱完美。

崔鈺由着她鬧,最後又將她扛在了肩膀上,“這回看的清了吧,可坐好了,跌下來我不負責。”

“怎麼能不負責,你這麼高,跌下來要摔傻的。”伸手攬着他的脖子,話雖這樣說,可她卻笑得高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