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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元,泰山府要處理的事情極多,而崔鈺不在的這幾日長安城雨勢頗為連綿。

一襲紅色衣衫的女子立在廡廊上看着檐下的雨滴出神,她這幾日睡得很不好,噩夢纏身,胎動不安,叫人心裡煩躁得很。

阿黛幾次想去府里把人請回來都被她制止了,冥魅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興師動眾。

“九重天難道是塌了么,照這麼個下法,中元那日這宅子還不要灌頂啊。”阿黛也不喜歡下雨,黏膩的空氣叫她渾身不舒服,雨絲猶如蛛網,而自己就是被困在中間的獵物。

忽而起了一道驚雷,之後狂風四起,雨珠驟然改了方向,逼得主僕二人只能退回到屋內。

房間里憋氣得很,如花將窗子打開,哪怕隔着一道廡廊,依然有雨絲隨風落進來。

“這到底是怎麼了,今年冤死的鬼很多麼?”西京本不是個潮濕的地方,可就因為這幾日的雨,連衣服都晾不幹,好好的夏日變得又陰又冷,大家都覺得這天氣詭異的很,似是不祥之兆。

尋常百姓如此,宮中就更是人心惶惶,崔鈺已經告知玄宗詛咒解了,避開了那些兄弟之間的爾虞我詐,只給了他一個結果。可自古帝王最是多疑,眼瞧着這鋪天蓋地的大雨,李隆基總是不放心。

“九重天不會塌,行雨的地方離凌霄殿老遠,那裡四時都是晴空萬里,若是起了驚雷,便是要開戰了。”冥魅喝了一口似玉熬得湯,只覺嘴裡發苦,“冤魂也不多,估摸是龍王爺近日心裡不快,一時雨下得多了些。”

她聽墨璃講過,水君與夫人夫妻恩愛,可甯姣為了救她慘死,玄深一直都沒從傷痛中走出來。

所以哪怕這段時日鳳粼洲布雨布得有些多,帝俊也從沒過問。

“人家懷孕都要多曬太陽的,咱們這兒倒好,不下雨就阿彌陀佛了,哪敢奢望太陽。”如花看着好不容易綉出來的孩兒肚兜受了潮,氣得嘆了口氣。

“好了,別抱怨了,有這時間還不如想想怎麼把衣服熨好。”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朵春桃,明明早就過了季節,可那花開得灼灼其華,就像是新摘的一樣。

順手別在了她的耳後,冥魅念道,“我要是個男人,興許會比九哥還討女孩子歡心呢。”

將人都打發了,她心裡總是覺得怪怪的,那位水君的原諒過於輕易,對方當初一怒之下寧肯錯殺所有漁民,屠盡鮫人國,怎麼到她這兒就輕輕掀過了。

且看崔鈺對帝俊的恨便知道,若是真的深愛不移,不論是不是罪魁,都難以寬縱。

不知道為什麼,冥魅雖然只見過那個水君一面,可對他的印象卻並不好,墨璃說他們兄妹與鳳粼洲多有親近,但為何自己從對方身上卻感受不到任何熟悉的善意呢。

想來崔鈺說要去晚歸舟查一查的事情還是要儘快提上日程,哪怕是死馬當活馬醫也是好的。

是夜,一身風雨的男人匆匆從外邊趕回來,崔鈺看着熟睡的妻子,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來。他本是不想吵醒她的,可幾日不見又有些想,便寬了衣裳和她躺在了一起。

許是他身上太涼,睡夢中的女子輕嚀一聲,漸漸睜開眼。

“吵醒你了?抱歉”

搖了搖頭,冥魅膩在他懷裡不肯起來,方才她正在做夢,幸而他來了,不然還不知道要何時才能醒過來。

“魅兒,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棠兒不聽話么?”指着肚子里的小東西,男人皺了皺眉,他記得冥魅跟他提過,說之前那個孩子乖得很。

“可不聽話了,也不知道是像誰,怎麼這麼好動。”

聞言無奈笑笑,他看看她,一副答案很明顯的樣子。

“咳咳,”想要糊弄過去,最終還是放棄了,“我有這麼不聽話么,人家都說女孩子像爹爹,男孩子才像娘親。”

“我本想生個和你一樣溫柔的男孩子,眼下是沒可能了。”

“怎麼沒可能,再生一個不就好了。”

嗔了他一眼,冥魅忽然問到,“崔鈺,你有沒有想過咱們的女兒以後要嫁一個什麼樣的人?”

嫿棠主離散,夫婦倆每每想起這件事,總擔心她日後的情路並不會順遂。

“明九那樣的就免了吧,萬安公主被他吃得死死的,還是明七那樣的好,你看錦妍近日都不過來陪你了,定是被他扣在房裡呢。”

被他逗得笑了出來,心情也放鬆許多,“對了,你修羅界不是還有個朋友,擔心生了女兒留在修羅會受苦,想要許給咱們兒子么?”

“他做夢。”一提到陸朝,崔鈺就恨得牙痒痒,“我們不是朋友”

“他可是給你來了好多信呢,言辭懇切,就希望你幫他說兩句好話,降了賦稅。”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不用管他。”崔鈺知道那人性子傲,肯三番五次這樣求自己,定是日子不好過。

既不是為了自己,那就是為了妻兒。

“過幾日,我就叫人給送點兒避子湯去,省得他真生了女兒出來,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怎樣厚顏無恥呢。”

兩個人就這麼閑話家常,不一會兒便靠在一起沉沉睡去。

深海之內,玄深看着掌心裡那顆閃着幽光的石頭淡淡一笑,“你這神物也真是倔得很,竟封了靈力,叫我一點都奪不走了,不過沒關係,你方才怕是也聽到了吧,你的舊主就要來南海了。”

“我本來還想叫橫公幫忙的,而今看來倒不必了,他們夫妻二人只要入了南海便休想回去,我記得那個晚歸舟的二少爺似是對我的四妹妹有意,因愛生恨,最是尋常不過,就算是神仙也不例外。”

“到時候,我就只要把那個孩子留下就好了,或許她能陪着寧兒一起長大,也算有個伴,有彼岸花神在,我總能將你完全榨乾,再不怕什麼反噬了。”

幽光忽然一下子躥起,像是發怒的獸,男人冷冷地笑着,笑到一半兒的時候,心頭忽然疼得要命。

玄深撫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耳邊嗡嗡作響,一個含糊的聲音不斷重複着,“水君大人,你可還記得被你虐殺的一十二名欒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