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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承天自昨日從秀春峰迴來,就有些神思不屬,腦海里時常浮現出那雙絕望的星眸。久久不能入定,索性站起身,他的洞府被喚作“明水居”,四面環水,種滿了芙蕖,景色極佳,空氣中時常瀰漫著宜人的清香,此刻這清香卻讓他煩躁,腦海里又浮現弟子的探查結果:八歲修鍊……十三歲引氣入體……十四歲,容貌被毀,原因不詳……

自入門試以後,他就派人徹查過那名女弟子,沒想到竟是自己徒兒孟長蕾的族姐——孟長星。

不管是身世還是經歷,她都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顧承天也漸漸不再關注,可昨日突然一見,卻又攪亂了他的心湖。

孟長星?顧承天心底默念着這個名字,腦海里倏忽又湧現那一雙星眸,眉頭微蹙,在哪裡見過呢?

片刻,顧承天就又否定了這個猜想,她不過十五六歲,自己從十五年前結丹以來,就沒離開過紫霞門,如何會見過她?

室外,一個柔和的女子聲音響起:“稟真人,這月新上的靈茶已經送來了,長鳳給您沏了一盞,您嘗嘗吧!”

顧承天眉頭微微一蹙,記起了這個叫孟長鳳的記名弟子,輕輕道:“進來吧。”

孟長鳳心底一喜,平時真人都是讓放門口的!

孟長鳳如今已是十八歲,來紫霞門一年多,倒也鍊氣四層了。快速拿出靶鏡照了照,杏眼桃腮,嬌艷欲滴,一襲粉白色衣裙,更襯得小臉白嫩無比,臂上挽了批帛,行動之間飄飄欲仙,長鳳抿了抿唇,這才從儲物袋取出一個茶盤,托在手上進去了。

長鳳進了洞府,低頭捧茶,離顧承天兩步遠才立定站住,小臉微微低垂,雙手輕輕舉高,道:“真人請喝茶。”

顧承天默默接過茶。

長鳳大着膽子,斜眼偷偷看了一眼顧承天,一顆芳心幾乎跳出胸膛,見顧承天面無表情地接了茶,不敢再多逗留,垂下目光慢慢退出。

愛戀有多深,此刻她心中的酸澀就有多苦,可即便只能這樣偷偷地靠近,悄悄地仰望,她也甘之如飴。

剛退了兩步,卻聽身後顧承天的聲音響起:“你等等。”

這聲音冷淡平靜毫無特異之處,可卻讓她滿心歡快,抑制不住的喜意湧上她心底,慢慢爬上她臉龐,那張本就嬌媚無雙的臉蛋,因這喜意,竟又平添了十分顏色。

長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微笑着緩緩轉過了身,蹲身一禮,柔聲道:“真人喚我?”

顧承天淡淡“嗯”了一聲,卻沒說話,似乎在考慮如何說,他端起茶盞,揭開茶蓋,輕輕的撇一撇浮沫,氤氳的熱氣熨帖着他的眉眼,長鳳幾乎看痴過去。

半晌,他說話了:“你有個族妹,叫孟長星的,你可知道?”

長鳳有些呆愣,孟長星?看到顧承天略微抬起的眼眸,長星急忙回道:“是,弟子知道。”

“她的事你可知道?”

長鳳不知道顧承天如何會問起長星,略一思忖,只簡單答道:“我們雖同族,來往卻很少。弟子只知道,她從出生就沒有父親,母親雖在可常年在後山閉關苦修,她是跟着老媽媽喝米湯長大的。”

“她臉上那傷,又是如何得來的?”

“那個……”長鳳有些猶豫,不知該怎麼說,長久以來受長蕾的壓迫和欺辱,當然希望她倒霉,可顧真人畢竟是她的師尊,長鳳還在遲疑,顧承天已是眉頭微微一蹙:“你不知道嗎?不是說因為此事,你還被罰去祠堂思過半年嗎?”

長鳳面色一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急道:“不,不是這樣的,真人,是……當時是孟師姐,是長蕾她用風雷鞭抽的,結果誰知道長星她誤食了蛇膽草……臉就無法復原了……我,我只是頂罪的……”

顧承天蹙眉:蛇膽草如此偏門的靈草竟也能誤食?半晌才道:“你下去吧。”

長鳳咬了咬唇,不敢再多說,急忙退了出去。

一張傳音符急速飛至顧承天眼前,顧承天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輕輕夾住傳音符,傳音符頓時燃燒起來,裡面傳來掌門玄通真人的聲音:“清風師弟,請速來紫霞殿。”

見顧承天進來,玄通真人忙起身相迎,簡單的開場白後,玄通真人便直奔主題:“清風師弟,昨日巡山弟子發現甘露峰側峰秀春峰後山山谷中有靈氣波動,趕去查看,並不見有人,卻發現了這個!”說著,便拿出一把制式飛劍。

顧承天略一看,便又垂眸不語。

玄通真人見顧承天面無表情,知道他向來惜字如金,乾脆直接問道:“飛劍很普通,可那劍尖的血跡,很不尋常,是妖獸血跡,我竟分辨不出是何種妖獸……”

玄通真人本意是,讓顧承天自己接話去說,誰料顧承天依舊面無表情,沒有接話的意思,只好又道:那個山谷我親自去看過,裡面竟然有你施法的痕迹……”

顧承天依舊面無表情。

玄通真人只覺麵皮抽了兩抽:“清風師弟,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顧承天這才抬眼看向玄通真人,語氣淡然:“是,昨日我外出歸來,在秀春峰後山發現了一隻破雲獸,施法降服,沒想到出手過重,竟傷了破雲獸。”

玄通真人“呼”一下站起來,驚問:“你說什麼?”

“沒想到出手過重,打傷了破雲獸。”顧承天微微看一眼玄通真人,語氣不帶絲毫波瀾。

“你說什麼?你說破雲獸?”玄通真人急切的看向顧承天。

依舊是淡淡的回答:“是。”

“破雲獸?破雲獸!已經四萬年不見的破雲獸!”玄通真人有些懵,思緒已不由自主的跑遠:“自天地異變後破雲獸就滅絕了,你說這突然出現一隻破雲獸,難道是天地又有異變了……不行,我得好好想想,得增派人手……”

見玄通真人緊皺眉頭,自言自語個不停,顧承天站起身,道:“掌門師兄若沒事了,師弟就先回去了,飛劍還請師兄歸還。”

“嗯,沒事,沒事了,你先回去吧。”玄通真人沉浸在自己的考量之中,順手把飛劍給了顧承天,剛轉身,突然想起什麼,又急忙回身問道:“……噯,不對!破雲獸呢?”

玄通真人早已被這條信息轟炸的憂心忡忡,滿腦袋宗門、天下,根本沒想到,為何身為金丹真人的顧承天會使用一把練氣弟子的劍。

“傷的太重,我把它安置在特殊地方養傷。”顧承天眼瞼微垂。

玄通真人眼神里流露出一絲失望,但這屬於私密,不好追問,只好囑咐:“那等它好了,師兄可是要見識見識的。”

“好。”

顧承天行了一禮就要退下,玄通真人卻再次叫住了他:“清風師弟,此事頗有些不尋常,還請暫且保密。”

顧承天從紫霞峰紫霞殿出來,面色沉靜,閑庭信步一般,沿着山徑慢慢行走,看着滿天雲霞翻滾奔騰,心裡竟覺得煎熬異常。掌門詢問時,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能讓她有麻煩,下意識就將事情全部攬了下來。

顧承天略有些懊惱,昨日,因她眼底的戒備和不信任,一時失態走的匆忙,竟忘了將那山谷整治一番。不過好在最終並未影響到她,日後掌門問起只說破雲獸傷重不治,想必也能應付過去。

顧承天回到“明水居”,默默看着手中飛劍,施個凈水訣洗去血跡,泠泠的劍身上,映照出一雙深邃的眼睛,淡漠如古井,可顧承天知道,這古井深處已是波濤涌洶。

“唰”,顧承天平舉飛劍,輕輕划過,帶的周圍靈氣紛涌而至,瞬間形成一面靈氣匯聚成的水面,浩渺無波。顧承天靜靜看着眼前的水面,又揮出了第二劍,風過微瀾,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去,有花瓣落在水面上,瞬間便被絞殺成粉面,“唰”又是一劍揮出,一時間平地波瀾起,水浪湧起數丈之高,如脫韁的野馬奔騰而至,飛劍在海浪與雲層中穿梭,帶起一個個涌浪與旋渦,顧承天又奮力劈出一劍......

細細密密的水靈力蜂擁在明水居周圍,將明水居包裹的如同海中的水晶宮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海浪微微蕩漾着,漸漸恢復平靜,顧承天划出最後一劍,心中默道:“大道無情!”靈氣漸漸恢復平靜,顧承天一甩手,飛劍疾射而出,釘在廊柱上,發出“嗡”的一聲輕響,從此陌路天涯,我心唯有大道!

長鳳痴痴的看着“明水居”,剛才那樣洶湧的劍氣,與平素的厚重平靜完全不同,發生了什麼?為何真人如此反常?

長鳳正思索間,卻見顧承天新收的弟子許安快步從明水居出來,招出飛行法器,長鳳急忙裝作巧遇的樣子,緊走幾步笑着施了一禮:“見過許師兄!”

許安轉過頭,“孟師妹有事?”

“呃,是孟師姐讓我去紫霞峰辦事,許師兄這是要出去?”長鳳言笑晏晏地看着許安。

“是。”許安淡淡回道,就要祭出飛行法器。

“不知師兄可否帶師妹一程?您也知道,我們這樣的記名弟子哪裡會有飛行法器?”長鳳見許安動作快,忙拉住了他衣袖。

許安有些猶豫,但還是拒絕道:“你去宗務殿租紙鶴吧,我和你不同路,要去甘露峰替師尊辦事,實不敢耽擱。”

長鳳裝出一副驚慌的神色:“呀!師妹不知,耽擱了師兄,還請勿怪。”

許安淡淡點點頭,祭出飛行法器,轉眼就飛離了攬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