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黑影的傷人手法,阮妙菱先前領受過,好賴前世看東方亮調配過一副治刀劍傷的藥膏,她傷後便囑咐問兒依着所寫的方子做了一盒,用了不下五日,傷口結痂脫去,疤痕全消。

問兒在旁見寶貞公主滿臂是血,不等阮妙菱吩咐,扭頭跑到馬車上找,回來時潤香和阮妙菱已把寶貞公主扶到帳中坐了。

“小姐,膏藥來了。”

潤香騰出空來,正要去別的帳生火燒水,秦階扣着一罈子酒大步進來。

秦階扒開壇封,眼睛顧不上去看任何人,把一罈子的酒倒入銅盆,道:“外面雨大,風吹得緊,生火還要等些許時辰,師娘您的傷口極深,血流的快,只怕不能等。”

寶貞公主點頭,拍拍阮妙菱緊緊握住她臂彎上方的手背。

以前只聽父親說戾蜮坊的殺手取人性命從不顧及人情,卻很少啟用,今日遇上本不在預料之內,摸不清敵人路數的情況下,沒有傷及筋骨,已是大幸。

“也不必用止痛的葯,些許小傷,我頂得住。”寶貞公主見衣袖下血肉模糊,疼痛卻不強烈,大約是經歷過了世上最痛事,這些已算不得什麼。

阮妙菱瞧見秦階倒了酒,又從腰間小包取出針線,知道母親的傷嚴重,勢必要縫合才能好得快。

她不忍直視,寶貞公主叫她出去,她又不肯,執意要留下照看。秦階和寶貞公主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在肌膚上縫合是常事,但兩隻手也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她在旁邊興許還能幫上小忙。

“隨你罷,只一會兒見了不許哭鬧,問兒和潤香也一樣。”寶貞公主看向秦階,意思可以開始了。

問兒堪堪看了一眼,針頭穿過寶貞公主如脂如膏的皮膚,勾帶出血水,平日里硬朗如壯漢一般,也看不下眼,咬着下唇飛奔出帳,跑到另一個帳子偷偷抹淚。

“往前人人都說夫人在軍營里威武得像天兵天將下凡,我當夫人刀槍不入,次次在丫鬟婆子們面前吹噓,原來我也有錯的時候……”

初五不放心,跟着進帳來,聽問兒又哭又說,從他的包袱下扯了一方帕子遞過去。

問兒一面擦淚擤鼻涕,一面聽初五說道:“將士保家衛國,把受皮肉苦當作榮耀。你在這裡哭,被潤香姑娘知道當笑話說到公主面前去,公主顧念國土已有許多煩惱,又把你們時時牽念在心裡,你這樣豈不是既扎公主的心,又給公主添煩憂?”

沒等問兒回嘴,初五和她蹲在一處,又道:“我們都曉得你替公主難受,不過你放心,我家大人手法極為準確利落,你是不知在錦衣衛無事的時候,秦大人常捻着針線縫補,活計可不比綉娘差。”

問兒哭着笑噴了,彎了眼道:“沒想秦大人還會這個,倒是個賢夫!”

說著站起來,看手裡的帕子被她弄得一面污糟,難得在人前羞了臉。“這個,到時洗凈了還你。”

一塊不值錢的帕子,初五並不放在心上,和問兒一道回去,寶貞公主的手臂已經纏上了細布,阮妙菱手緊摳着椅背,立在後面臉色發白,嘴唇烏紫。

潤香眼裡還留有驚悸,水汪汪的,兩手掛在阮妙菱的臂彎間,不像是攙扶,更像是她害怕尋了個救命稻草攀着一般。

問兒前去把盛了血水的盆端走。

寶貞公主看了眼阮妙菱,一手拉她過來,笑道:“我們妙菱真是長大了,見了這種情景沒有哭鬧,像我,有本事。”

阮妙菱沒忍住被逗笑了,剛要說話,外面黃良進來稟話,說是十三皇子李麟到了,她的臉立時冷下來。

秦階瞥見阮妙菱的神色,留她和寶貞公主說兩句話,先出來見李麟。

“秦官一聲不響的離開棗林,連個人也不肯打發來告訴本皇子一聲,若非本皇子思念父皇母妃,起了回京的念想,只怕一路都見不到秦官了。”

秦階神色如常,既不說離開的緣由,也沒解釋為何沒有告知李麟,只道:“回京路途艱險,皇子多帶些人手妥帖些。”

李麟嗅到左近有股血腥,錦衣衛們又都在路邊的水坑裡滌盪衣裳,水色猩紅,問道:“秦官適才遇上了匪徒?我那皇姐和外甥女可還安全?”

秦階道:“都平安,想是匪徒知道皇子駕臨,雨停前就往別縣逃竄了。”

“那便好。”李麟點頭,人仍坐在車內,“既然路途多險,本皇子在前面為皇姐和外甥女開路,到京城再會。”

回到帳內,阮妙菱正好和寶貞公主提議即刻啟程,先到綏延驛站歇兩日,再動身。

不過秦階看寶貞公主的神情,並不打算多逗留。

“師娘就依了她,經此一劫,咱們人馬俱驚,是該好生休整。”秦階上前解勸。

寶貞公主看他二人一唱一和,想着回京後,兩人見面的次數恐怕掰着指頭也能數清,不說男女之事,就是師兄妹的情分,也得維持,便答應了。

士卒收了帳篷,在車前掛上氣風燈,一路嚴加防範,到驛站時已有二更。

早有兩排十個小吏在驛站前候着,見燈火近了,個個爭先恐後上去放凳子,牽馬韁,請安問候。

隔着帘子,阮妙菱就能聽到外面排山倒海般在恭請公主下車,倒把錦衣衛秦大人晾在一邊不理。

她就知道準是李麟在前頭作妖,泄露了風聲,心情愈發不好,仍細心扶母親下車。

驛站給他們安置妥當了住處,阮妙菱進了房間,忙讓問兒去打聽李麟在不在驛站。

寶貞公主的葯每隔兩個時辰換一次,阮妙菱拿着藥盒去換了一回,等寶貞公主睡下才回來。

問兒正巧進門,“小吏說十三皇子叮囑完了瑣事,駕車走了,想是到哪家酒棧住去了。”

阮妙菱聽了,鬆口氣。

近來她總覺得李麟有些做法很是奇怪,一面強扭着她喊“舅舅”,一面又不停差人到衙下的莊子四處竄動玩耍,鬥雞斗鳥,走馬觀花,真像是出來遊歷山川的。

而這些,阮妙菱記得在京城住的舅舅承平王也是愛的。

李麟做這些,就像有意和舅舅比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