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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釗莞爾,小廝遞來幾帖配好的湯藥,他順勢往兵馬指揮手中推去。

“都說五城兵馬司不分白日黑夜都要往來於街巷間,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了幾年,這裡是我府上媽媽配的湯藥,治腿骨風濕,養精蓄銳,消暑解渴都分好了,些許敬意,當是替京城百姓犒勞諸位!”

兵馬指揮如奉珍寶,眼眶濕潤。

他自來就有風濕的毛病,可惜每月俸祿只能夠養活家人,哪有餘錢醫治老寒腿。

仔細瞧了一眼又一眼,每帖葯的紅紙上寫明了熬煮火候、點服等語,簡直無微不至,五城兵馬司的兄弟們有福啊!

“秦小大人體諒之心,下官感激不勝!”

兵馬指揮起身行大禮,秦釗忙把住他雙臂,道:“往後我七哥行事,就拜託諸位大人多多協助了。”

秦將明看見秦釗背後的手在向自己招搖,忙上前對兵馬指揮道:“我初來乍到,有些事若吩咐不當,還請從旁提點。”

雖然尚存幾分高傲,已是秦將明能做到的極限了。

離開五城兵馬司,秦將明騎在馬上把八弟的臉仔細端詳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秦釗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才轉移視線。

“八弟與我都不是母親所出,想法該是一樣的,可當初父親問咱們想在何處就職時,八弟為何不同我一起去錦衣衛?”

秦釗牽馬韁的手一滯,望着人頭攢動的街道審視內心,沉默片刻才回答。

“欣姨娘進秦府時是落難的官家小姐,詩詞歌賦無一不精,而閔姨娘只是小門小戶出身,眼界從來只停留在老爺、夫人和我之間,但這一點,我便不能和七哥一同去錦衣衛。”

秦將明從未想過,原來同為姨娘所出,兄弟之間還是存在微妙的區別。

比他年幼的八弟想過,他為何就沒有半點意識,將自己和大哥秦臻、五哥秦琎以及十弟秦階相比?

“八弟,我第一次覺得,你比我更適合做哥哥!”秦將明頑皮一笑。

秦釗搖頭篤定道:“上天安排你當我們的七哥,必是有緣由的。七哥生性洒脫,俠肝義膽路見不平,小時候家裡的哥哥弟弟們受了委屈,都是七哥與人理論,為我們討回公道。”

因為七哥心善,所以當年欣姨娘屢屢陷閔姨娘於不義,他都饒恕不理,竭盡所能保護閔姨娘……為的,只是希望七哥開心。

秦將明揚鞭打馬,“接下來拜訪巡城御史,就不勞八弟多費唇舌了,七哥總要獨自面對風雨!”

……

李麟在配殿生了一宿的氣,眼見天色昏黑,父皇還不來寬慰自己,不由抄起大引枕在床上放肆揮舞發泄。

“皇上……”小黃門正欲傳報,被成康帝抬手止住。

成康帝不急着進去,把小黃門喚道一旁詢問昨日在承平王府發生的事,小黃門尚未說完,出宮給承平王診治的太醫來了。

“承平王的病嚴重嗎?”

太醫瞥見十三皇子拖着引枕從榻上跳到地下,又在冰涼的地上打滾,輕輕搖頭,嘴上道:“王爺原本只是小病,後來,後來血氣上涌,帶出了陳年沒有發作的舊疾,王妃也憂思成疾,恐怕一月之內不能再操勞了。”

弦外之音便是皇子們少拿課業去打擾病人,萬一承平王嘎嘣沒了,王妃病重,對王妃的娘家不好交代。

成康帝似是沒有明白太醫的言外之意,拋去不談,只關心承平王,“朕從未聽說承平王有舊疾,你細細說!”

“並非頑疾……”

話音未落,在配殿內聽見說話聲的李麟整裝一臉正色出門來,絲毫不見癲狂之態。

“父皇——”尊敬與委屈並齊。

成康帝應聲,太醫沒有他的准許,對李麟行禮後仍垂首立在原地,成康帝道:“明日正是替朕複診之期,你和東方神醫一道過來。”

太醫聲喏退下,李麟上前抓起成康帝的手臂上下翻看,“疹子既已好全了,父皇還讓神醫進宮,莫不是還有其他地方不適?”

所有皇子中,只有十三擁有普通人家兒子的孝舉,敢這樣做……成康帝欣悅,反擁着李麟走進配殿。

“適才你發脾氣,沒一個人敢進來勸,誰給你氣受了,還是你自己一門心思進了死胡同?”

李麟攙成康帝坐下,小黃門捧茶進來,李麟親自捧過吹了吹才遞到成康帝手中。

“兒臣的學業分明精進了,承平王看了竟打我板子,還罵我心思歹毒,把黎明百姓的性命作耍!”

本來李麟的氣已散了一半,此刻在親爹面前道委屈,越說越憋屈。

自小父皇就跟他說,為君,為臣,所站的立場不同,行事便有高瞻遠矚與小家子氣之分,今日承平王說他的觀點有錯,並痛罵他一頓,焉能不氣、不會嘴?

成康帝把着李麟在身旁坐下,“朕先不問你作了什麼樣的文章,惹得承平王動怒,但有一事,你今日做錯了,且是大錯特錯!”

他言語冷靜,和平日和顏悅色教導不同,李麟怔愣,疑惑謹慎問道:“敢問父皇,兒臣錯在何處?”

“你錯在不該在承平王病中仍去求學,更不該和他鬥嘴!”

李麟爭辯道:“可兒臣只是想多……”

成康帝頷首,他豈不知兒子在學業上精益求精,大有他當年的風範。

“此事表面上看,你是好學心切,不得不打擾承平王。可你細細想一想,若是旁人會如何議論?輕則說你不懂事,重則罵你不尊師重道!”

李麟別過頭輕哼。

不過一個閑臣罷了,父皇讓他進宮給諸位皇子講學,那是抬舉他,仗勢欺人就是不該。

“十三啊,自古欺師滅祖的人,你見過有幾個被後世粉飾太平?倘或籍籍無名,只是為師門中人所不恥,若是為天下人皆知的人,錯了一星半點,揭竿而起的猶如過江之鯽……你並非垂髫小兒,應該明白朕的意思!”

李麟滿腦子都在想前朝無數“揭竿而起”的例子,他們起義,都是因為主上無能,父皇和他將這個,莫非已經有了立皇儲的意思?

他不敢有多餘的神色,似懂非懂看着成康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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