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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接連十二聲巨響驚飛了整片山頭的鳥雀,同時也打破了承平王府內的悠揚琴聲,徐冉頗為尷尬的埋頭盯着鋥光發亮的琴弦,十指將膝上的衣裙抓的皺巴巴。x23us

她現在後悔不已,自己為何要使伎倆與徐姝調換表演的次序?如果此時坐在這裡的是徐姝,難堪的就不是她。

而且等這一陣喧鬧過後,承平王和王妃以及賓客多少恢復了精神,她雖然抽的中間次序的簽子,善加利用,效果絕對不比抽中第一簽的差!可惜,眼下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然而當她發現眾人都在議論巨響,只有坐在薄紗簾後的承平王府小姐李卿池指着她,掩嘴咯咯笑,歪頭和阮妙菱咬耳朵,胸中怒海洶湧,目色陰鷙。

“表姐你看那隻鴨子好生肥美,等宴席散了,讓小廝捉了送去廚房,咱們今晚吃片鴨!”

李卿池在紗簾上描繪池中肥鴨子的美妙輪廓,口齒生津,味蕾已經提前感受到了鴨肉入口的酥香妙味。

“吃半隻,另一半熬鴨湯。”

阮妙菱從兩片紗簾縫隙中瞧見徐冉目露凶光,正要收回目光,一個疾步狂行的身影擠進了齊王和漢王所在的亭子,她忙上前摁住扭來扭去的李卿池,眯眼看得極為認真。

李卿池是小孩子的口味,只喜歡吃味道濃重的烤鴨,聽到只能吃到一半,打算痴纏阮妙菱,不料阮妙菱突然撲上來,她嚇得雙肩聳起。

“好嘛好嘛,只吃半隻……”她嘀咕一陣,抬頭髮現阮妙菱根本沒將她的話聽進去,反倒對對面的動靜極為好奇,忙招丫鬟過來吩咐幾句,歡歡喜喜繼續描戲水的肥鴨子。

慌張趕來的那人俯身在齊王身邊耳語,阮妙菱站得遠,看不清齊王此時的神色。聯想到方才的轟然巨響,聲音悶悶的不真切,應該是從城外傳來的,她心頭頓時湧起不安,五指成拳緊緊抵在欄杆上。

齊王似乎在和漢王鬥嘴,漢王扇着扇,舉止從容不迫,沒過幾招齊王就帶着自己的人先走了,漢王連喝了三杯酒。

真的出事了!阮妙菱此刻只有這一個念頭,再沒心思去欣賞徐冉難堪的神情,但她眼下不能走。

她在觀察齊王和漢王的同時,漢王李麟也在不動聲色地把這邊的一舉一動收在眼底,此時她若走出園子,漢王必定有所察覺。

雖然如坐針氈,她也得徹頭徹尾的坐到最後。

就在阮妙菱心神不定時,從對面亭下射來一道極為強烈的視線。風吹動紗簾,李卿池扣在袖裡的手帕從欄杆上掉了下去,她下意識伸手去撈,小小的身子擠開了紗簾,阮妙菱看見了這道視線的主人。

漢王李麟身邊的老僕!

“卿池回來!”阮妙菱急喝,輕移蓮步滑向前,一把抓住李卿池腰帶,猛然將她往回拉。

心在劇烈的跳動,阮妙菱扼住李卿池的一隻手使出了十分的力氣,有生以來第一次大動肝火。“萬一掉下去被鴨子吃了,你難道要舅舅舅母哭死嗎?!”

李卿池被突如其來的怒喝嚇得不敢說話,怔怔地盯着阮妙菱緊蹙的眉,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表姐原來是會生氣的!

看到李卿池眼裡水汪汪的淚水,阮妙菱心頭一軟,聲音和軟下來道:“表姐太擔心你了才……”

“表姐別哭,卿池知道錯了,卿池下次不敢啦,表姐不要哭,嗚嗚嗚……娘,我要娘……”

李卿池哭得毫無章法,好在她尚存一絲理智,知道今天是哥哥的選妃宴,只壓着嗓子嗚嗚哭,嘴忽大忽癟,眼淚縱橫。

她伸出手胡亂的替阮妙菱抹淚,自個兒的眼淚也是稀里嘩啦的往下掉。

她哭的有聲響,哭完了心裡的氣就散了,但表姐哭的一聲不響,兩隻亮晶晶的眼睛好似沒了神采。她養的那隻畫眉離開她的時候,眼神也是這樣空洞。

李卿池第一次知道,表姐哭起來是這樣讓人心疼。

承平王妃聞訊趕來,看女兒和外甥女哭成了兩個淚人,尚不清楚發生了何事,但瞧着心裡就悶得難受,一把攬過兩個寶貝輕聲安撫。

“好孩子都別哭了,娘帶你們回去,啊?”

出了園子,阮妙菱突然停步,獃獃地觀察自己站在何地,開口時嗓子眼似乎積壓了一口痰,她別開臉咳了兩下,抹乾淚痕,目光已經有了生機。

“舅母,我打算出城!”

李卿池撲過來吊著阮妙菱不肯撒手,“我知道錯了,表姐不要走,不要走!”

承平王妃察覺阮妙菱神色哀戚,屏退丫鬟,問道:“你出城做什麼?”

阮妙菱把寶貞公主和李卿平出城炸神機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承平王妃眼前一晃,及時撐住了假山,沒有摔倒。

“卿池陪着你表姐。”承平王妃理了理鬢髮,神色鎮定,“你等等,我去叫你舅舅來。”

兔月引李卿池到一邊擦洗臉上的淚痕,問兒也在細心的替阮妙菱擦臉,忽然聽到她道:“吩咐黃良備馬。”

問兒這次一反常態,沒有立即應諾,“回京後夫人曾經對奴婢說過,如果遇到與今日類似的情況,無論如何都不能聽小姐的吩咐。”

阮妙菱無力的握了握掌心,這隻手方才抓住了李卿池,也抓住了她的希望。

“卿池差點掉下水,我去抓她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問兒方才也被阮妙菱的舉動嚇倒了,現下回想起來,事情發生的一瞬間,人應該來不及想那麼多。

阮妙菱移開目光,看向對着兔月呵呵笑的李卿池,心裡暖洋洋的。“那一刻我只有一個念頭,如果卿池當真掉下去了,我會跳下去,救她!”

她求了一輩子的知心好友,二十齣頭死的時候,身邊仍然沒有一個,既然求不得,便是沒有那個緣分……她擁有的,遠比所求的還要多,該知足的。

“我對卿池尚且能豁出性命,為了娘,一樣可以!”

阮妙菱望着掌心密密匝匝的紋路,嘴角噙着笑意。

所謂重生,並不只是依仗對未來了如指掌,事事快人一步,戮舊仇、懲惡人,而是守心,珍惜身邊每一刻的美好,讓自己活得恣意洒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