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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慶二十一年。

春,是桓城最美麗,最溫和的季節,野花開滿了遍野,樹枝都露出了嫩綠的新芽,一份欣欣向榮的新面貌。

安山上的小院子里,一個穿着純然深紫色的布衣少女歪着身子斜躺在院中的吊椅上,雙腳隨意地垂在地上,頭髮被壓得已經不成形了,她半眯着眼睛,深深打了個哈欠。少女皮膚白嫩,精緻挺拔的小翹鼻,使得那張略帶稚嫩的鵝蛋臉更加俏麗可愛,又長又彎的眼睫毛一撲一撲狡猾地煽動着,掩蓋住了少女眼中狡黠,只讓人覺得乖巧得讓人憐惜。

這個少女便是一年前被沈將軍送到此地的沈雅菲。沈雅菲十六歲,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還有兩個多月就要參加及笄禮了。年前沈府就遞了信讓沈雅菲回京,不過因為沈雅菲染了病,只好推到年後再回去。

知語望着懶洋洋地躺在吊椅上的人兒,無奈地抬頭望着上天,眼不見為凈。

知言面無表情地將一個貂毛披風披在沈雅菲身上,冷冷地說:“小姐要注意身體,小心着涼。”

沈雅菲小手抓緊披風,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羞答答地說:“謝謝言言。還是言言對我最好。”

知言僵硬地扯動了一下嘴角,站在一旁不作聲。

“小姐~”大銀嘟着嘴委屈地跑到沈雅菲面前,說:“為什麼只讓知語和大寶跟你回沈府,我也要去。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歡大銀了。嗚~”

沈雅菲毫不吝嗇地給了她個白眼,說:“那京城中的人都認為我粗使無比,蠻橫無知,都等着看着我笑話呢。竟然大家都這麼想的,那我在身邊的人自然不能賢淑有禮了,自然是要有些上不了檯面的了。”

大寶和知語聽了不滿地看着沈雅菲,沈雅菲急忙補充說:“當然我也不是說知語和大寶上不了檯面,而是她們兩有些絕活能讓京城人驚訝。況且,我要是不舒服了,大寶能抱着我走路,你能做到嗎?在你們四個人里,知語醫術最好,我的身體還要調養,所以知語在我身邊是最合適的。

還有你們在外面也很重要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們。你呢,表面太賢淑、溫婉了,但是太愛把一些蛇蟲鼠蟻帶在身上了,一不小心帶出來嚇到別人怎麼辦?再說在京中可不像外面其他地方是能用武力,或者是耍點小計就能解決的,在京城裡最有用的就是身份權勢,而你們小姐我在沈府都沒權利。

我在京城本身就自身難保了,若是你惹出點什麼事來,不是我可沒那個能耐多出手來救你。等我擺脫了我在沈府的沈府,自然就會把你們都放在身邊,所以你們兩個在外面要幫我安排好一切,還要幫我打探些消息。”

“嗯。我知道了。”大銀沮喪地低着頭。

“小姐,我們會在外面打點好一切的。”知言上前面說。

沈雅菲欣慰地點頭,道:“我相信你們。”

沈雅菲一隻腳搭在吊椅背上,另一隻腳則掉在一旁的扶手上。知語吐了口氣,走了過來,鄭重其事地說:“小姐,進京後,你的行為也改一下的為好。”

“這山野女子就該有山野女子的樣子,若是在鄉野中養出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豈不是得讓多少人傷心呢。其實,大部分的人還是樂於見到我這樣子的。你呀,就是太緊張了。他們沈府當年將我送到這裡來,本身就沒給我請教養嬤嬤,就連識字的先生都未曾幫我請過,我又從哪學那些大家閨秀的禮儀呢。若是我真的端莊有禮,豈不是讓人懷疑。那我就不是被流放,而是去進修了。”

“這······”好像是這麼個道理,知語無力反駁。

沈雅菲說:“你呀就別多想了,反正到了京城有什麼絕活都抖出來,當然也不能讓人尋出錯處來,明白嗎?”

知語和大寶齊聲回答:“是!”

大銀和知言已先一步出發了,所以第三天,孟莊主帶着人上到安山就只看到了沈雅菲身邊的知語和大銀兩個丫鬟。

孟莊主看到後有些吃驚,往屋裡探視幾回,都沒看到李嬤嬤三人的身影,心裡充滿了疑問,但也不好明說。

沈雅菲看到孟莊主站在院子里翹首仰望的樣子,便問:“孟莊主在找什麼?”

孟莊主轉過身來,結結巴巴地說:“沒,沒,沒什麼。小姐東西都帶去了嗎?”

沈雅菲跨身上了轎子,點頭:“帶齊,可以出發了吧。晟姑那邊就有勞孟莊主去遞個口信了。”

孟莊主看着跟着轎子後面一大一小的身影,抹了一把冷汗,提起褲腿跟了上前。

這次沈家沒有讓人來接沈雅菲,只是讓孟莊主和晟姑指派幾個信得過的人送她回京。知語和大寶看着多少心裡有些不舒服,反觀沈雅菲卻不在意。這一世,在沈雅菲的心裡沈家與她而言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那隻不過是她出生點,那裡的人她也不會再像前世那麼在意了。無所謂就不會在意了。

沈府

早晨,飯桌上,一家六口其樂融融,歡聲笑語。沈夫人幾次欲言又止。

沈將軍最後忍不住搶先說:“孟莊主差人送信來,過一個月他們就會到京城了。”

聲音落下,飯桌上一片寂靜,眾人都停下來手上的動作。

林婉馨咬着嘴唇,低下頭來。

“她回來做什麼?”沈二公子沈明杉說。

沈夫人你沉下臉來訓斥:“明哥兒莫要胡說,她可是你妹妹。”

沈明杉嘀咕:“誰願意她做我妹妹。”

沈源杉出聲叱喝:“明哥兒!”

沈明杉垂下頭來,弱弱地說:“本來就是啊,我們一家六口生活得好好的,為什麼還要叫她回來。以前她在的時候,我們就會鬧得很不愉快。她不在這十年,我們一直都開開心心的,一聽到她要回來了,大家都心事重重的。馨兒這幾天來都沒睡好覺。我們都不想要她回來不是嗎?”

沈夫人說:“再怎麼說她都是你妹妹,是我們沈家的二小姐。以前她年紀小,犯了錯事,送到桓城是要讓她好好反省。如今她長大了,快要及笄了,及笄後就該定親了,她肯定是要回來的。”

沈明杉說:“那為什麼不讓她在桓城嫁了。”

沈將軍啪地一聲將筷子拍在桌子上,大聲說:“還要不要吃飯了,不吃飯就出去。”接着轉頭跟沈夫人說:“你讓人去整理一下頤園,然後將頤園之前的下人都派回去,她回來了就讓她住回那裡去吧。”

說完,沈將軍扒了幾口飯,把碗放下,對沈家二兄弟說:“吃飽了,就去晨練。半刻鐘內必須到練武場。”

沈家兩兄弟急急忙忙地往嘴裡塞了幾口飯,還沒咽下,進跨出飯廳,趕緊跟上沈將軍。

飯廳里剩餘的三人也神色怏怏,沒了胃口。

這一路上倒也順暢,沈雅菲每天除了喝就是睡,能不出來露臉就不露臉,安靜得讓人摸不準。

馬車到了京城城門外,馬管家早早就帶着人在那接待了。

“小的是沈府管家馬橫,給二小姐請安!小的應沈將軍之命來接二小姐回去。”馬管家跟眾人向馬車行禮,說後恭恭敬敬地跪着,但並沒有得到回應。

知語用手指戳了戳誰死在一邊的沈雅菲,沒有得到反應,跟大寶無奈地對望一眼,又用力搖了搖沈雅菲。

沈雅菲從夢中被搖醒,很不爽瞪着語、寶二人,大聲說:“幹什麼!”

沒有控制的大聲量毫無意外地驚着了馬管家和下人,這二小姐果然如傳言中一樣,粗俗無禮。

此外,被驚着的還有剛剛友人外玩回來的霂王府世子華煦和他的朋友們,煦世子厭惡地看了前面的馬車。

“真是沒教養。聽說沈家二小姐要回府了,看了這馬車上的就是二小姐吧。還真是鄉野粗人一個。”陳定侯的小兒子陳友毫無顧忌地大聲說。

“不過聽說這沈家二小姐在十年前是為了給家裡的長輩祈福去的桓城家廟,禮佛的。”旁邊一個青年男子說。

另外一個青年男子搭腔:“說是祈福,但誰不知在這京城只有犯了錯的世家子女才會被外放到家廟,祈福只不過是為了面子上的好聽而已。”

沈雅菲聽着外面的討論聲慢慢地轉醒過來,才發覺自己已置身京城了。

知語和大寶看着沈雅菲慢慢變得清澈的眸子,緊繃的心才放鬆下來,輕聲喚道:“小姐。”

見到沈雅菲點點頭,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馬管家聽到陳公子的討論,不由皺緊眉頭,定了定神,再次上前恭敬地說:“二小姐,老爺夫人已在家裡等候,現在可否啟程回府?”

沈雅菲揚手,知語領會,撩開帘子對馬管家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