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在舊金山金門大道的聯邦大廈，fbi特工朱玉婷坐在第十五樓的一間審判室里等待着。審判室里鋪着金色的木地板，新裝修的審判室里總是這樣。

它們一般都沒有窗戶，所以建築師試圖採用較淺的顏色，讓室內看起來更明亮一點。

這是她的猜測，長期以來，她總是在審判室里等待。

大多數執法人員都是這樣。

此時此刻，她很擔心。

在法庭里，她總是很擔心。

為了一個案子，她往往要準備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但是案子一旦上了法庭，就說不準了。

被告可能很狡猾，也可能很無能，法官可能是個眼光犀利的開明人士，也可能是個年邁體弱的老頑固，陪審團可能是一群明智而有責任感的公民，也可能是一夥粗鄙的底層蛀蟲，他們自己本身就該坐牢。

今天有四個男的受審，他們分別是，約翰，凱特，陳度，陳馬。陳氏兄弟是大惡霸，另外兩人是他們的上級。

他們與日本的一個三合會合作，建立了一個洗錢網絡，將北加州制毒業的黑錢洗白。

朱玉婷花了一年的時間查明他們的勾當，又花了一年的時間來找證據。

她調查亞洲犯罪分子的時候，有一大優勢，她長得像東方人。

她父親是個綠眼睛的米國人，但是她長得的像過世的母親，她母親是華夏人。

朱玉婷身材修長，頭髮呈深色，是個地道的混血美人坯子。

這兩個華人犯罪分子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漂亮的亞洲混血姑娘竟然是個能力出眾的fbi特工。

與她合作的是一個檢察官助理，她對此人的了解非同一般。

那人名叫黃威廉，直到一年前，他們兩人還是同居關係。

他跟她一樣大，也是二十六歲，是個經驗豐富、充滿活力、聰明絕頂的人，她本以為這個案子已經滴水不漏，但是被告聘請了舊金山最頂尖的刑事律師團隊，炮製了一場聰明而又出色的辯護。

他們的律師巧妙地削弱了證人證詞的可信度，因為證人本身也不可避免地來自犯罪陣營，而且他們還歪曲了朱玉婷收集的證明文件來迷惑陪審團。

朱玉婷和黃威廉都不知道最終的審判結果會是什麼樣子。

朱玉婷對這起案子放不下心，還有個特別的原因。

她的直接上級，亞洲團伙犯罪專案組的督察快要退休了，她向上級提出了申請，要接替這個職位。舊金山分局的頭領特工主管將支持她的申請，她對此心知肚明。

但她還有個競爭對手，馬文才，這也是個野心勃勃的特工，跟她同屬一個年齡層。

而且馬文才還有個強有力的靠山，他最好的朋友是助理特工主管，專門從事白領犯罪專案組的所有調查活動。

人員升遷由人事處負責，但是特工主管和助理特工主管所的話也很有分量。

目前，朱玉婷和馬文才的競爭很激家。

她很想要那份工作，她想在fbi迅速升遷，她是個好特工，會成為一名傑出的組長。

假以時日，她會成長為fbi有史以來最出色的特工主管。

她為fbi自豪，但是她知道，她可以把它建設得更好，她會更快地引進新的技術，精簡管理體系，而且最重要的是，要裁汰像馬文才這樣的特工。

馬文才是個傳統類型的執法官，他懶惰，粗暴，不擇手段。

他抓進監獄裡的壞人沒有朱玉婷那麼多，但是他逮捕的大人物更多。

要是有什麼調查進展得很順利，他就會巧妙地摻和進去，一旦有什麼案子風頭不對，他很快就會脫身而出。

特工主管已經暗示朱玉婷，只要她能打贏今天這場官司，坐上督察位置的人就會是她，而不是馬文才。

在審判室里，和朱玉婷一起旁聽的，還有案件工作組的大多數成員，包括督察、與她合作的幾位特工、一名語言學家、組長的秘書、舊金山警察局的兩名警探。

讓她意外的是，特工主管和助理特工主管都不在場。

這可是個大案子，審判結果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很重要。

她感到一絲不安，不知道分局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她決定到外面去打電話。但是她還沒走到門口，法庭的書記員就走了進來，他宣布陪審團即將回場。

於是她又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黃威廉回來了，身上散發著煙味，他們分手後，他又開始吸煙了。

他捏了捏她的肩膀，算作鼓勵。

她對他報以微笑。

他看起來挺帥氣的，短髮剪得乾淨利落，身上穿着深藍色西裝和白色紐扣襯衫，打着深紅色的阿瑪尼領帶。

但是她對他已經沒有感覺了，激情全無，她不想再弄亂他的頭髮，解開他的領帶，將手伸進他的白襯衫里。

被告律師回來了，被告人席，陪審團人場，最後，法官從辦公室里走出，坐到了座位上。

朱玉婷把手放到了桌子底下，十指交握。

書記員站了起來:“陪審團的團員們，你們做出判決了吧。”

現場陷人了絕對的安靜。朱玉婷意識到她在用腳打拍子，停了下來。

陪審團團長是個華人店長。

他站了起來，朱玉婷花了很長地揣摩他對被告的態度，因為有兩名被告是華人，她不知道他是否會同情他們，還是會因為他們給族人蒙羞面討慶他們。

他聲音冷臨地說道:“我們做出判決了。”

“你們如何裁決被告，有罪還是無罪”

“指控罪名成立。”

在消息漸漸散開的過程中，審判室里陷人了片刻的沉默。

朱玉婷聽到她身後的被告席上有人發出了嘆息。

她剋制住自己歡呼雀躍的衝動，她看了看黃威廉，黃威廉正對着她喜笑顏開。

酬勞不菲的被告律師們整理着文件，迴避着彼此的眼光。

兩名記者站起來，匆匆奪門而去，準備打電話。

法官是一名長着苦瓜臉的、瘦削的老人，現年五十歲左右他對陪審團表示了感謝，然後宣布休庭，一周後宣判。

我成功了，朱玉婷想，我打贏了官司，把壞人送進了監獄，升職也不是問題了。

督察特工朱玉婷，年僅二十六羅，特工界里一名冉冉升起的新星。

“全體起立。”書記員說。

法官離開了審判室。

黃威廉給了朱玉婷一個擁抱。

“你幹得很出色。她對他說

“謝謝。”

“你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案子。”他說。

她看出他想親她，於是往後退了一步。

“這個嘛，我們都做得不錯。”她說。

她轉身去找同事。

她走到他們當中，逐一和他們握手，擁抱，感謝他們付出的努力。

接着，被告律師們過來了。

在他們兩個人當中，資深的那位名叫黃康，是金牌律所的合伙人，他看起來很高貴，六十來歲。“恭喜你，朱玉婷小姐，贏得很漂亮。”他說。

“謝謝你。”她說，“這個案子比我想象中的要驚險。我本來以為沒懸念了，結果你插手進來了。”

面對她的恭維，他歪了歪頭，精心打理的髮型方寸不亂。“你的準備工作是無懈可擊的。你是不是接受過律師培訓”

“我上過斯坦福法學院。”

“我就知道你肯定拿過法學學位。對了，如果你哪天厭倦了fbi，還請過來找我。在我們律所，你不到一年就可以拿到比現在高兩倍的薪水。

她一方面受寵若驚，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的職業受到了侮辱，因此她的回復很尖刻:“這確實是很好的工作，但是我想把壞人抓進監獄，而不是單純的只想幫助他們逍遙法外。”

“有理想，佩服。”他平穩地說道，然後轉身開始跟黃威廉打招呼。

朱玉婷意識到她太敏感了。這是她的錯，她明白這一點。但是管他呢，反正她不想去金牌律所工作。

她拿起公文箱。

她迫不及待地想跟特工主管分享勝利的喜優

fbi舊金山分局跟法庭在同一棟樓里，下兩層樓就到了她剛一準備離開，黃威廉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起去吃晚飯怎麼樣”他說，“我們應該慶祝一下。

她目前沒有約會對象。行吧。”

“我去訂座，到時候打你電話。”

她想起先頭感覺到的一件事情，他想親她，這時候，她感到一陣後悔，剛才要是找借口拒絕他就好了。

當她走進fbi日金山分局的大廳時，她又一次感到疑惑，不知道為什麼特工主管和助理特工主管沒有去旁聽庭審結果。

現場沒有任何異狀，鋪着地毯的走廊很安靜。

送信機器人，一台機械化的小推車，它正按照既定的路線忙碌地遊走於各個辦公室之間。

對於執法特工來說，他們有着優越的環境。

fbi和警察局的區別就相當於公司總部和工廠廠房的區別。

她向特工主管的辦公室走去。

羅家豪總是對她有特別的好感。

他很早就開始支持女性特工，現在女性特工的比例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十。

有些特工主管會像軍隊里的將軍一樣，聲色俱厲地下達命令，但是羅家豪總是一副冷靜而又彬彬有禮的樣子。

她一走進外間辦公室，就感覺到不對勁他的秘書顯然一里在哭。

朱玉婷說:“黃瑤，你沒事吧？”

秘書是個中年女人，她向來行事冷靜，高效，現在卻淚流滿面，朱玉婷試圖安慰她，但黃瑤卻揮了揮手，不讓她接近，然後指了指裡間辦公室的門。

朱玉婷走了進去。

達定一個大房間，室內裝修得雍空華貴擺放着一張大磨光的會議桌，坐在羅家豪辦公桌後面的助理特工主管朱武，他的外套已經脫掉了，領帶也已經拉松。

此人塊頭很大，長着桶狀胸。他抬起頭說:“進來，朱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