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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才,旁的小娘子都在驚異那隨從揮劍斬斷了蛇身之時,她卻一眼就看到了那隨從的主人。

她不知怎麼形容那錦衣小少年,卻隱約生出一種極奇怪的感覺來。

他能帶隨從出入私塾內,且隨從竟可隨身佩劍……想必身份定不同尋常。

而且,還有王翰林家的公子王守仁一路跟隨着。

他到底是誰呀?

蔣令儀眨了眨眼睛,想到方才他的目光似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心底便不可遏止地歡喜和自得起來。

因書堂里進了蛇,還咬傷了定國公府上的二小姐之事,私塾里的人都在忙着善後,為了防止再次發生同樣的事情,又命人仔仔細細地清查起了私塾內外。

定國公府很快來了人,接徐婉兮回去看傷。

“你也隨我一起吧,我們府上的大夫醫術了得,讓他給你看看手。”徐婉兮對張眉壽一改先前的倨傲疏離,誠心地道:“再給你開一記壓驚安神的方子。”

今日若不是張眉壽,她只怕不止被咬一口這麼簡單。

張眉壽笑笑搖頭:“不必,我沒覺得被嚇着。”

“怎麼可能沒嚇着?你如今是還沒緩過勁兒呢!”徐永寧也勸道:“且你這手不治可不成。”

張眉壽再要拒絕之時,餘光卻瞥到了徐婉兮裙角上的一片異色。

徐婉兮方才驚慌之下曾摔倒過,身上沾染了污漬並不奇怪,袖口處還染上墨汁了——可水紅裙角處那抹顏色卻透着灰青,或深或淺,仔細去看,倒像是粉末狀的。

小孩子或許覺得被蛇追着咬是一件稀奇可怕的事情,可作為一個大人,親眼看到卻只會覺得蹊蹺。

見她一時沒說話,徐婉兮便挽了她一隻手臂,笑着道:“咱們走吧。”

這一次,張眉壽點了頭。

此處人多,她不如先跟着婉兮回定國公府再說。

徐永寧跟在她們身後。

幾人出了書堂,便有一群小姑娘圍了上來。

“方才那蛇可真駭人……徐二姑娘好厲害,竟將那蛇打死了。”

“是啊是啊,我們都嚇慌神了……”

徐婉兮揚了揚下巴,不冷不熱地道:“我有什麼厲害的?真正厲害的是張三姑娘。”

她這話似乎別有所指,有的小姑娘聽得懂,便有些尷尬;有的小姑娘聽不懂,還跟着一起附和,有些又敬又畏地看着張眉壽。

蔣令儀不知何時走到了徐婉兮身邊。

“徐妹妹別怕。”她語氣溫柔地安慰道:“那蛇已經死了,再咬不到你了。”

“我才沒怕呢!”徐婉兮絲毫不買賬地橫了她一眼,又對張眉壽道:“咱們走。”

說著,就拉着張眉壽離開了。

蔣令儀看着二人比肩而行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

她辛辛苦苦巴結了徐婉兮那麼久,徐婉兮不僅不搭理她,且還極愛同她作對……怎麼這個出身平平、處處與徐婉兮攀比的張家小姐,今日忽然一反常態地這麼幫着徐婉兮,且還恰巧入了徐婉兮的眼了?

有些人平日瞧着草包一個,像是沒什麼腦子似得,可關鍵時刻巴結起人來,竟這般不要命。

……

“公子,人帶到了。”

時月書屋的茶室內,清羽稟完話之後,退至一側。

一名着粗布短褐,身形魁梧,眼角有着一處刀疤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那一雙濃眉下的三角眼在接觸到坐在茶案旁的小少年時,立即變得格外炯炯有神。

他對着祝又樘行了個大禮,很是受寵若驚地道:“殿下怎可親自前來?着實折煞屬……草民了!”

他離宮已有數年,是與懷恩一道被發落出宮的。

只是與懷恩的混吃等死和靠人接濟的日子不同,他自力更生,曾發誓要另闖出一番天地來——於是,他在時月私塾內掃了三年的地。

過了三年平淡日子的男人今日得見祝又樘,自然無比激動。

雖明知太子如今尚且年幼,不足以與寧貴妃一黨抗衡,太子獨自一人在宮中,面對寧貴妃的傾軋,想必已是支撐的十分艱難了——但他仍打從心底盼望着今日太子的到來能給他帶來一絲轉機。

雖然懷公說過要讓他耐心等待,保存實力,可他實在不想再繼續掃地了啊!

“吾今日前來,是有一件差事想託付於你。”祝又樘看着男人說道。

男人聞言,眼睛頓時大亮。

殿下要讓他去辦差?!

殿下如今已要開始培植自己的勢力了?

他等這一日很久了!

剛站起來沒多大會兒的男人又跪了下去,重重地抱拳道:“多謝殿下賞識,屬下必當竭盡全力——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還有當年保全下來的那些弟兄們,他們也並未真的散去,只要他一聲令下,皆可為殿下所用!

當初慘遭寧貴妃一黨迫害的過往還在眼前,而始終不甘就此過上平凡人生活的他們,除了將滿腔希望壓在太子殿下身上之外,已是再無其它可寄託之處了。

他們都在苦苦等着太子殿下長大成人,卻又始終擔心太子殿下有朝一日會忘記他們。

可今日太子殿下不僅親自找到了他,還欲將極重要的差事交付於他!

為什麼說是極重要的差事?——若不重要,殿下豈會親自前來!

只是想出宮遛個彎兒的太子殿下:“……”

中年男人越想越覺得熱血澎湃,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即將跟隨太子殿下一路剷除奸佞,盪盡世間不公與污濁,最終助殿下登上寶座的熱血畫面。

這麼想着,他便覺得單是靠嘴上說,遠不足以表決心,看來必須要做點什麼了!

於是,男人取過別在身後的掃帚,橫於身前,定定地看着剛打算說話的祝又樘,語氣決然地道:“從今日起,屬下這條命,便是殿下的了!”

說話間,已將那把掃帚從中折斷!

“……”祝又樘滿眼意外地看着他。

是他的行為太容易招人誤解還是說於侍衛想要報效的心情過於迫切?

但他知道,行武出身的人,大多心懷抱負。於他們而言,生活若沒有一個奔頭和信仰,那麼與瀕臨絕境的餓殍只怕沒有區別。

尤其這一群人一直對寧貴妃一黨的作風深惡痛絕,心中始終藏着一股氣。

可他此番前來,怕是註定要讓這位前四品帶刀侍衛失望了。

“吾想讓於侍衛護送一名女子及其家人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