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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凈的雪是一片六邊形的無暇晶體,人世間最優秀的詩人們無不爭先恐後地於此寄託自己的種種情感,人的七情六慾倒是被雪佔去了一大半。在超載時間裡,槍管散逸出的熱量由下到上地融化了一朵朵灰白雪花,像是下起了一陣細微的牛毛細雨,一個只被西蒙享有的景色。

aats帶來的眩暈感一瞬即逝,西蒙抑制着後坐力,30發彈殼自拋殼窗中飛出,濺得叮噹作響,攜帶了數千焦耳動能的彈頭將夜魔的頭顱擊得粉碎,尤其是一記斜劈而過的彎刀將夜魔分作了兩半,阿多菲娜滿頭滿臉的黑血,她甚至沒時間收起彎刀,抬手便是aK308同等規格的短促突擊火力。

揚湯止沸。

“我警告過你許多次,跑,為什麼不跑?”西蒙沒聽出一點一滴的責備,反而有些淡淡的欣慰感,他翻轉過彈匣,續上反面用膠帶綁住的略長一截的備用彈匣,兩三秒內,aK100噴涌着人類工業之火。無論人類再如何降維打擊,熱/兵器思維已經深入到每一個人的腦海。“人太懶,跑不動。”他說道,夜魔在街道上空滑翔着,即便子彈打穿了翼膜也不會改變它們動力指數。

寒冬已至,孤狼必死,群狼得存。

“我還沒準備好今天死。”阿多菲娜靠着西蒙寬闊的後輩,不知怎的,明明是她力量佔據優勢,她一個反手就能像扔棒球般打出全壘打,但在此刻,她真切地感覺到她引以為傲的魄力在這個穿越時空的男人面前不值一提。她每一次冷靜而致命的削砍,必定掀起血雨腥風,混着九月的雨雪,淌進城市唯一正常運轉的公共設施—排水道。

“我也是。”西蒙精通遠距離狙擊,敢在近身搏鬥中小瞧他的人無一不是成了刀下亡魂,西蒙索性收起了消音/器,暴烈的aK槍聲冥冥中賦予着血火試煉過的男人發自骨髓的熱血,卡榫“嗒”地箍緊軍刀。“啪嗒!”他一腳踏進積水潭中,鎢鋼刀刃鋒利的槽齒,熱刀划過黃油,切開了一頭冷血種夜魔的喉管,藉著蓄勢發力,他竟是硬生生地將這頭夜魔挑飛到街側,當然,在落地之前,夜魔便被一梭子彈打成了空心爛泥。

“唳!唳~”夜魔獨有的叫聲回蕩在風雪天際,這是呼喚同伴的信號,也是在同步敵人位置。“3.57。”西蒙拔出倒數第二個彈匣,一碰彈匣卡筍,單手換彈是士兵的基本技能,“27,24,21……”槍管每爆出一朵朵燦爛槍焰,他就在心裡默數着。夜魔才是舊城裡的空降兵,前仆後繼着,它們不比注重族群堅貞觀念的鬣狗,它們歡喜地拖走或亡或奄奄一息的同伴。於是在敵人仍在負隅頑抗的同時,夜魔弔詭的哀嚎聲一浪蓋過一浪,吸不到人血,魔血也好,總比沒有強。

這條街道上只有夜魔,也只敢有磨牙吮血的夜魔。

“最後一個彈匣!”西蒙喊道,黃銅彈殼灑了一地,他們憑藉著旺盛的火力彼此守護着身後,前方的十字街口依稀可見鬣狗豺狼的信信狂吠,兩人逐步後撤進小巷裡,火蛇是最後的屏障,一旦熄滅,結果不言而喻。

食物。

“接着。”阿多菲娜拋過一隻彈匣,aK槍族發展到如今,大體子彈通用。但30發子彈短短10個點射罷了,第一條火線沉寂了,夜魔驟然突進了一大截。aK100的摺疊槍托撞到了腋窩又被甩回到肩後。“燃/燒彈!”西蒙擰開汽油/彈,揚手一投,風吹不滅雨澆不熄的熊熊烈火遮蔽了巷口。喘息之機不過幾個心跳,攀到附近高樓的夜魔從天而降。

戰鬥已趨白熱化,“吃我?”夜魔可怖的顎部卡着大蟒左輪,中空的獠牙里晃蕩着與血同黑的液體,既是毒液亦是黃金。利齒刺進手背,滾油般的灼燒感,若非西蒙提前打過病毒疫苗,光夜魔毒就能在五分鐘奪走性命。但迫切考慮性命的不是西蒙,而是這頭貪慾怪物。“轟!”馬格南子彈從未辜負過西蒙的信任,肉醬又一次撲面濺滿了防毒面罩。

扳錘敲擊底/火,射出子彈,彈巢旋轉,周而復始。六發馬格南打廢了六頭夜魔,西蒙插好左輪。這是李普曼少校的贈禮,象徵著士兵的袍澤榮譽,寧死也不可侮辱!它的歸宿理應與主人一般,暢飲敵血。“我還有刀!”袖中彈出鷹爪刀,西蒙猛地伸進夜魔的喉嚨,在夜魔的慘叫聲里,他扯下了一條淡粉色的舌頭。“啊!”他奮戰得像個真正的古典斯巴達武士。

“我向你許諾,我會陪你到戰死的那一刻。”兩側儘是高聳樓壁,哪怕阿多菲娜體魄驚人,那也不可能橫掃千軍,也不可能一口氣將西蒙擲上樓頂。他們依然是人類,人類只會行走、奔跑,不是壁虎。“榮幸之至。”西蒙回答道,他的確是走不脫了,但沒有這個累贅,阿多菲娜tuōguāng衣服往地上一趟就能隱於無形,她是易形者,偽裝者,海德拉的中堅成員。而他尚是個無名小卒,誰會發下同年同月同日赴死的宏願?

阿多菲娜的aK308也歇火了,她握着碩大的廓爾/喀彎刀。千百年的發明者以此為謀生手段,尼泊爾人藉著這把刀在大英帝國曾披靡四海的紅衣軍中佔據一席之地,直到帝國崩塌、王國毀滅。忠誠,勇武,出售武力。就與此時不輸鬚眉的紅髮女孩一樣。雪融成了雨,濯洗乾淨刀片的血跡,不絕如縷地滴落,滴落。

“倘若這就是我的命運,我準備好了。”西蒙說道,他抓起脖間的銀十字架吻了吻,艱難時世,人總要懷揣信仰。夜魔們拖走了堆積成山的屍體,連畜生都懂得尊敬強者,它們齊齊地正對西蒙,翼爪來回著騰空又錘地,鳴叫着,西蒙感覺得到,它們敬畏自己,或許它們在等西蒙zìshā?不,沒有zìshā的士兵。

於是他吶喊着發起了衝鋒。

幾道刺目光柱映入鋼藍色眼瞳,雨幕里傳來輪胎劇烈摩擦地面的聲音,“噔噔蹬!”無比熟悉的m3重jīqiāng開火!從背後襲來的高機子彈瞬間打爆了夜魔的**凡胎。阿多菲娜拽着西蒙的衣領趴在地上,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於磕得他下巴生疼。

金屬颶風持續了足有半分鐘,“等着書面邀請函嗎?先生們女士們?”悍馬jīqiāng塔的射手摘下被暴雨淋成墨綠色的貝雷帽,“夜晚好。”西蒙掙脫了阿多菲娜的拎脖頸舉動,車門砰然洞開,臟辮大漢對着他腦袋打了一梭子,撩翻了攀過小巷的落單夜魔。

西蒙竄進悍馬里,“彈匣?”他先朝素不相識的傭兵們討了個aK彈匣,拉下槍機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一側**頭的短髮,一邊是朋克光頭的鏟青風髮型的女傭兵吹了聲口哨:“別緻的問候,帥哥。”

朋克女傭兵搖下車窗,探出bùqiāng便是幾個短點,阻止着試圖衝擊悍馬的夜魔群,她流着黑淚,是她的煙熏妝被酸雨絲化開,jīqiāng的暴吼聲猶如天籟,西蒙不顧腿上坐得就是阿多菲娜,他徑直把槍架在女孩的後背,同樣的點射。帶撞擊欄的悍馬沖開了街道廢棄車輛。“看來熱衷雨中漫步的不止我們兩個。”

“趕着送死的也不只你們兩個!三點鐘三點鐘!夜魔女王!”副駕駛反唇相譏道,體格比尋常夜魔壯了好幾輪的紫青色夜魔掄起磚石便是扔過來,悍馬急剎右轉,在顛簸中,西蒙依然控制住了準頭。

“夜魔會飛了……”阿多菲娜沉沉地看向夜空里滑翔着的成群夜魔,她絞盡腦汁壘好的路障竟是無用功,從一開始,他們就註定了失敗。“是啊,它們會飛了。”臟辮大漢手腕一撐,打開後窗蓋板,協助射擊着撒旦使者。

這是一支由三輛悍馬組成的車隊,和百多年前穿梭在摩加迪沙的美軍車隊毫無區別,孤零零地行進在複雜未知的街道,四面八方儘是充滿了恨意的敵人,是人或鬼都不重要,逃出生天才是重要的。一頭夜魔撞上了悍馬,伸展開的翼膜甚至包住了悍馬車體。jīqiāng射手頃刻爆了它的頭,幾秒鐘後,半側身子暴露在外的射手就被夜魔拽住。“拉各斯!”臟辮大漢扔下槍,死死抱住射手的雙腿,阿多菲娜的細嫩小手正是定海神針,於是他們得到一具只剩半截的屍體。

女傭兵沉默地打開車門,推出屍體,她坐上了射擊位,“操你們姥姥!”她粗魯地罵著,猶帶戰友餘溫的按鈕深深凹進她的指肚。“又來了又來了!”副駕駛惶急叫道,夜魔女王是唯一不長翅膀的夜魔,但它的速度一點不慢,12.7毫米重彈略微給它造成了困擾,更別提次等的步qiāngzǐdàn。

“感謝你的款待。”後視鏡里jīqiāng射手的兩截屍身不見蹤影,西蒙手裡攥着也是最後的燃/燒彈,他本想用這玩意燒死自己,看來暫時不需要了,“fireinthehole!”他竭盡全力地扔出了燃/燒彈。火牆衝天而起,後視鏡里夜魔女王痛苦地打着滾,它的臣民們趕忙簇擁着女王離去。

夜幕,剛降。